《暗恋那么长》张马也

13、破课程表

　　他抱着他的宝贝大拇指又全方位观察了一遍，然后不放心地再次交给我，“我已经把那根刺的头给挤出来了，你只要把它给揪出来就行。”
　　“好。”我任重道远地点点头。
　　刚一上手，他又后悔了，“算了算了……”他满眼都是不信任，“我还是自己来吧。”
　　“我来吧，我会。”
　　一直在旁边看书的瞿林霞突然开了口。
　　郑澜这会儿反倒客气了起来，“我自己可以。”
　　瞿林霞笑笑，直接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然后轻轻触了触伤口，“这里吗？”
　　郑澜刚一点头，瞿林霞便捏住那根刺揪了出来。
　　末了，还很温柔地替他吹了吹伤口，“疼不疼？”
　　“没事了。”郑澜蹭了蹭手指，“你手还挺巧。”
　　这人真不会聊天。
　　我发出了类似于老母亲一般的长长叹息，人家女生对你关怀备至，可不是为了让你称赞她心灵手巧的。
　　瞿林霞又笑了笑，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这也没什么难的。”
　　八月末，季校长大发慈悲地放了十天的暑假，以弥补了我们几近于全年无休的尴尬。
　　新学期新气象，高二，我们又一次换了新班主任。
　　季校长终于意识到让一个生物老师当文科班班主任终归不是那么合适，所以我们的班主任从生物老师进化成了数学老师。
　　数学虽说也是理，但好歹是文科也不得不学的理。
　　新换的班主任少白头，明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看起来却像是个三十大几的沧桑大叔。
　　他说话奇快，我有默默统计过，他可以一连说二十多秒连个磕巴都不打。
　　据说他是东北银，那家伙，贼能唠。
　　因为他和我妈都同处于数学组，所以这人，我也熟。
　　他姓钟，名红军，是个会做事的人。
　　新班主任一上任，都很喜欢排座位，钟红军也不例外。
　　但他没立刻就排，因为他觉得上课排座位耽误时间，他把这件事情安排在晚自习结束之后。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课间，郑澜转过头来对我和瞿林霞说:“哥要到前面发愤图强去了，不能再跟你们一起坐在后面了。”
　　我心一梗，你这不是变相说咱成绩不好吗？
　　对，你成绩再好，也不过考班里第十一。
　　我成绩再不好，也考了班里第四十。
　　左右……也不过差了那么……二十几名。
　　他继续说:“我的眼睛坐在后面越来越看不清楚，最近成绩都下降了。”
　　“那你要坐第一排吗？”我问。
　　他显然懒得回答我，“不啊，坐个三四排就行。”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硬从第四排搬到后面来的。
　　“好。”我绞尽脑汁地搜刮一些客套话，“那你到前面好好加油。”
　　“可是郑澜……”瞿林霞却在不停挽留，“你就不能坐在后面吗？我可以替你抄笔记啊。”
　　郑澜果真犹豫了。
　　他看了瞿林霞一会儿才开口，“算了，还是先学习吧。”
　　先学习？
　　后干嘛？
　　我再一次意识到我好像不该再插话了。
　　瞿林霞磨了一会儿，郑澜去意已坚，他笑着逗瞿林霞，“我要是在前面坐腻了再回来找你不就行了？”
　　把教室当成你家？来去自如？
　　这次郑澜想要坐在前面提高成绩的心思很坚决，下课铃还没打，他就开始收拾东西，先把书都归置整齐塞进桌斗里。他的书很多，不止是教材，还有一些杂书，平时都码好了堆在脚边，桌斗里轻易不放东西，顶多放几本作业和两杆笔。
　　收拾好了书又开始整理他身侧的墙壁。
　　他在这里坐了快半年，墙壁上也被他贴了不少东西，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两张，激励自己的人生格言若干，还有那张钢笔字迹都快退了色的课程表。
　　他先把地图折起来收好，再把人生格言团起来丢掉。
　　“干嘛扔了？”我忍不住问道。
　　“我可以再写新的啊。”
　　“哦。”我揉揉脑袋，仿佛问了个白痴问题。
　　他接着把课程表给揭了下来，刚想丢掉，又给拍到了我的桌面上，“送给你了。”
　　虽说你的字是很好看，可这饱经风霜的破课程表有什么收藏价值吗？
　　看在他字好看的份上，我便给他个面子，把那张黄绿色的课程表折了折攒到了自己的铁文具盒里。
　　“你还真收着啊？”他居然无比惊讶。
　　我脸上顿时一片燥热，不是你让我拿着的吗！！
　　我还给他也不是不还给他也不是，偏偏他依旧没有转回去的意思，还笑笑地看着我。
　　我的脸越来越热，最终挤出一句话，“要不，我再给你？”
　　他笑出声来，“施安安，你是不是傻，我要上学期的课程表干嘛？”
　　那你给我干嘛！
　　我脑子真是犯抽了……
　　“你留着玩吧。”郑澜笑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手机拿来我看看，有没有人给我发消息。”
　　我低头把手机推给他，“你以后坐到前面再借手机就不方便了。”
　　他哼一声，“我可以借其他人的啊。”
　　好吧，当我没说。
　　我差点忘了他女生缘相当可以，就在刚刚，还有女生问他愿不愿意同自己坐同桌。
　　他把手机丢给我，摇摇头，“怎么没人给我发消息？”
　　我盯着“安波少澜”的登录页面愣了会神，然后试探着问他，“那我把你Q给退了？”
　　“退呗。”他转回身去。
　　我迫不及待地登回“心安理得”的号，却发现密码怎么输都输不正确。
　　太久没登了吗？
　　找回密码费了老半天劲，千辛万苦登录上去也没什么新的□□息。
　　此时，下课铃打响，钟红军踩着下课铃走进教室，“现在我们来换一下座位。”
　　我突然发现，我并不是那么开心。
　　郑澜没有如愿以偿，钟红军这次排座位不按成绩，按个头高低。
　　他身高177，没有很高，但在我们文科班的男生中绝对算得上高，这样一来，他依旧只能坐在倒数第二排，只是这次没在靠墙的单人单桌地带，他被安排在了有同桌的中间地带，依旧和我一个小组，我比他靠前两排，坐在了他原本想坐的第四排。
　　瞿林霞和他一排，在靠过道的位置，两人之间相隔了一个女生。
　　中间是四个座位紧挨在一起的，不巧，我两边都是男生，而且都是学霸。
　　我和学霸有先天性的交流障碍。
　　当然，郑澜这个伪学霸暂且可以忽略不计。
　　同桌下了晚自习也不急着走，而是戴着耳机边听英语边做题，我也不好意思站起来让人家帮我让座，只能坐着干等。
　　左等右等，同桌总算做完了卷子，我也装作刚刚复习完功课的样子放下钢笔。
　　狄晓晴和李采心早就已经舍弃我先回寝室了。
　　“安安，等我一下。”
　　走到门口时，瞿林霞叫住了我。
　　“别急呢！”郑澜又叫住了她。
　　然后他跟同样也没走的同桌说:“你能不能跟瞿林霞换个座位？”
　　自己换座位不上瘾改支使别人了？
　　郑澜同桌是女生，脸皮薄，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有些尴尬。
　　他有时候情商还挺高的，怎么有时候会低到如此令人发指？
　　不过倒也是他的一贯作风，亲疏善恶一目了然。
　　我靠着门框看热闹。
　　“私自换座位能行吗？”他同桌依旧有些不情愿。
　　“能行。”郑澜无所谓地笑，“你也就动一个位置，班主任发现不了，座次表都还没统计呢。”
　　他亲力亲为地帮同桌挪桌子，瞿林霞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郑澜把他俩的桌子对在一起，完全没有意见。
　　我听着吱吱哇哇的拉桌子声打了个哈欠，郑澜啊，你忘了大明湖畔的白灵洁了吗？
　　嘴巴刚合拢，脑门就被弹了一下。
　　郑澜抄着兜从我眼前飘过，“发什么呆？”
　　“走吧。”瞿林霞挽了我的胳膊。
　　自从和郑澜坐开之后，我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无比自由。
　　鸡蛋是我的，笔芯也是我的，再也不用打热水时先给他打，也再也不用提防他时不时就要玩手机。
　　可我他娘的不开心啊！
　　从一个没人关注的小角落突然间蹿到了周围都是人的小核心，而且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说上几句知心话的学渣，我心甚累啊！
　　累累累！前面的双胞胎每天为一道题的对错而争个你死我活，旁边的两个男生好像也没有要和我发展友谊的意思。
　　我偏偏是个顺着杆往上爬的，别人不和我讲话我就呆滞，然而一旦有了共同话题也可以聊他个地老天荒。
　　可是很显然，这里和我的磁场相斥。
　　我居然有些怀念郑澜完全不客气地使唤我并且还愿意偶尔和我探讨一下大妹子的受虐时光了。
　　最起码，他真实透亮啊！
　　虽说现在，他偶尔也会刷刷存在感。
　　高一的时候英语老师推荐我们买一本语法解析大全，巨厚一本，五十多块钱。
　　我不想买，可我妈比我积极，上来直接入手了一套。
　　郑澜没买，因为他觉得用不着。
　　可我的书到了之后，他翻一翻又觉得好像也不是毫无用处，便时不时地借来看看。
　　以至于那本书上到现在还有不少他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