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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玉照浮沉 ...

  •   无论是为着什么,无论玄凌是否真得在意,傅如吟的盛宠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出两月,她已经自从四品的婉仪一跃而起,成为与徐婕妤、刘婕妤两个有孕嫔妃同阶的从三品婕妤。

      尽管有所准备,甄嬛却不曾想来得这般快。而傅婕妤也果然如书中所言,恃宠生娇,与她同宫的洛芳仪、祥嫔、福嫔皆不堪其扰,尤其是福嫔本分老实,难免要受些委屈。

      甄嬛总归看不过眼,便授意让洛芳仪报了病症,搬出了宓秀宫,到玉屏宫中居住,福嫔也随行照顾。至于祥嫔,她主子都不理她,甄嬛可懒得管,由她自生自灭。

      如此消停了没几日,昭阳殿又出了幺蛾子。

      起因是某个下午,玄凌破天荒地与皇后同游上林苑——当然大概是太后从中说了什么话。正好傅婕妤和祥嫔当时也在皇后宫中叙话,便都同行,不料皇后走在路上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将左脚崴伤了,唬得众嫔妃一窝蜂地往昭阳殿侍疾去。

      这倒罢了,还没等落听呢,颐宁宫那里又传来胡医为太后诊治不慎点燃了帐幔、内殿走水的消息,玄凌得知后怒不可遏,当即命人斩杀了那个胡医,又下旨以后都不准胡医入宫。

      一日之内,皇后与太后俱遭祸事,虽有惊无险,到底让人觉得忌讳,祥嫔便向皇帝提议请钦天监过来看看。这一看不打紧,那钦天监正史说起昨日夜观星相,发现北方玄武七宿中危月燕星尾带小星有冲月之兆。徐婕妤和刘婕妤同住北边的玉照宫,又都有了身孕应了带小星之像,这危月燕自然是指怀着身孕的两位婕妤。宫中主月者一为太后,二为皇后,不能不让人想到天象之变。

      玄凌一向以仁孝自居,此事虽然太过巧合,但既有危月燕冲月之兆,玄凌即便不顾忌皇后,也不能不顾忌太后,是而不得已将徐婕妤和刘婕妤禁足。然而他不心疼大人也心疼孩子呢,因此日日烦心。

      玄凌烦心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烦心时并无可排遣的法子,只能在后宫转悠。甄嬛便适时重新举荐了庆嫔和恭嫔,皇后那里则着力提携着祥嫔——玄凌虽看不上她,到底祥嫔容颜还是数一数二的,就只放在身边也是赏心悦目的。

      不过月余,庆嫔便晋了婉仪,恭嫔晋了芬仪,祥嫔紧随其后晋了顺仪。除此之外,“福瑞祺祥”四人中福嫔也晋了德仪,加上早先的洛芳仪,一时间,从四品位上皆满。

      展眼,便是夏末秋初了。玉照宫两位婕妤虽然禁足,却终归是有孕的,玄凌特地吩咐了让皇后和甄嬛多多照应玉照宫,皇后为了显示自己料理后宫之能,显得格外上心,不时挑了些衣料吃食送去。

      这一日众妃嫔给皇后请安事毕,皇后便让人收拾了一些古玩送去玉照宫。为表郑重,也不叫剪秋绣夏等宫女,而是嘱咐了傅婕妤和倪顺仪亲自去一趟。

      甄嬛以为凭傅婕妤的性子是不会俯就的,没曾想她倒真当成件美差允诺下来了,倒让甄嬛想起书中那桩锦囊计。只是可惜安陵容不在,无处施展。

      方出得昭阳殿,她唇边蓄了浅淡的笑意,向眉庄道:“左右天色还早,咱们也去走走散心,胡乱去玉照宫凑凑热闹吧。”

      眉庄略怔了怔,随而笑道:“却也是许久不见徐婕妤了,今日去看看也好。”

      甄嬛纯粹是为保险起见去看看,眉庄则是陪伴,两人都不是很着急,一路分花拂柳往玉照宫而去,随意地说着笑话。

      待到玉照宫门前,却见傅婕妤和倪顺仪已经出门告辞,徐婕妤恰好病着,便只有刘婕妤送两人出门。只见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双手情不自禁地抓着身体,似乎浑身发痒,十分难耐。

      眉庄担心是她的身孕有什么不妥,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婕妤这是怎么了?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

      刘婕妤不顾仪态,双手乱抓,样子十分痛苦,勉强回答道:“嫔妾身上突然很痒,实在失仪。”

      甄嬛见刘婕妤这个样子,亦十分疑惑。书中刘婕妤过敏是因为安陵容佩戴的藏有麝香的香囊,如今安陵容不在,这麝香从何而来?随即她又看看傅婕妤,冷不丁想起玄凌此前赐给傅氏欢宜香之事,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因玉照宫门前来往宫嫔不少,刘婕妤的模样实在不成体统,甄嬛决定见机行事,皱眉道:“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过敏了,赶紧叫太医来看看,莫要与龙胎有碍。”

      最近的太医,便是如今时常伺候在玉照宫的温实初,恰好他今日在为卧病的徐婕妤诊治。闻讯的他疾步赶来,请过刘婕妤的手臂一看,道:“是过敏了,只是不见有疹子发出来,倒也不严重。”于是又问:“请问婕妤小主对何物过敏?”

      刘婕妤边想边道:“鱼虾都碰不得的。”她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避忌,“还有麝香。”

      温实初便问:“那请问小主这两日食过鱼虾没有?”

      刘婕妤摇头道:“我既知碰不得,又如何会去食用呢。”

      温实初神色微变,看了甄嬛与眉庄一眼,道:“此事颇为蹊跷,两位娘娘的意思是……”

      甄嬛与眉庄对视一眼,肃然道:“既无鱼虾,那只怕就牵涉到了麝香。刘婕妤和徐婕妤都是有身孕的,断断容不得疏忽。本宫这就遣人去回禀皇上,玉照宫中人等一例不许走动,全都留在此处彻查。”她停一停,目光落在傅婕妤与倪顺仪身上,道:“本宫与惠妃是晚来的,自然没有牵涉其中,委屈两位妹妹也要查一查了。”

      玄凌亲命她主理六宫之事,这几句话当然颇有份量,加之有眉庄协助,一时间在场人等都被看管了起来,不许擅动一草一木。

      不多时,玄凌和端平夫人、敬妃一齐赶了过来,见一切如仪,纹丝不乱,不由向她露出赞许的神色。

      当着外人时,她真得很不习惯玄凌这种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的行为,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很快别过头去,说了原委,又道:“众人皆已在此,皇上可安排人彻查了。”

      玄凌听闻是关于麝香,不禁看了一眼远处的傅婕妤,脸色微变,显然是想起此前赐她欢宜香一事,急忙上前拉住甄嬛的手关切道:“嬛嬛,既然事涉麝香,你快站远些,免得伤了身子。”

      甄嬛轻轻一咳,玄凌这才留意到旁边的眉庄,尴尬续道:“……眉儿也是。”

      眉庄倒并不在乎玄凌的关心则乱,只柔声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与莞贵妃才到玉照宫门外,并未觉得不适。”

      玄凌又向殿内望了一眼,问温实初:“刘婕妤现下如何,可有什么损伤?”

      温实初忙回道:“婕妤小主只是有些过敏,但因怀着身孕,不便用药,需得慢慢好生调理。”

      玄凌闻之脸色微硬,眉庄立即进言:“正好皇上和两位姐姐都来了,便自莞贵妃与臣妾起,一并都查一查吧……也好给刘婕妤与龙胎一个交代。”

      玄凌本想说她们二人不必查,却见甄嬛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眉姐姐所言甚是。臣妾与眉姐姐虽然尚未入玉照宫内,但既然同在此地,不查一查也显得不公。左右臣妾与眉姐姐光明磊落,不惧这些。”

      她自己已经开口,玄凌便不好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傅婕妤、倪顺仪与一众玉照宫宫女,冷声道:“如此,就由端平夫人和敬妃安排着,一一搜检吧。”

      说着示意李长上前去帮忙,端平夫人和敬妃领命,看着在场诸人摘下身上佩戴的饰物,搁在紫檀木盘子里让温实初查验,并由端平夫人的宫女吉祥一一察看是否有人涂抹了带麝香的脂粉。

      甄嬛查验过后,便回到了玄凌身侧,冷不防瞥见人群之中一个着石榴襦裙的宫女——那是徐婕妤的宫女赤芍。她不禁眸底微寒,幸好玄凌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麝香之事,不曾留意到她。

      这些日子太过安逸,她倒忘了赤芍的事,看起来回去也要准备着了。

      “温太医可小心着些,这可是我刚入宫时皇后娘娘赐的东西呢。”

      傅婕妤的声音忽然清亮地响起,只见她随手便褪下一串红玛瑙手钏掣在托盘里,目光却是勾着玄凌的方向,面上毫不掩饰对甄嬛的厌恶。

      她自入宫以来,与甄嬛便没有什么来往,素日却听够了旁人说她长得像皇上最宠爱的莞贵妃。即使在皇后的安排下,她得到皇上盛宠,登临婕妤之位,可皇上对她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让她心慌,仿佛连皇上都在暗示她,她之所以能得宠全是因为这张脸而已。

      这张与甄嬛相似的脸,是她不可言说之痛,她既恨着,又不得不仰仗这些才能宠爱不衰。

      甄嬛依旧是淡淡的,似乎浑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是随意一瞥,见那玛瑙串汪汪如水,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独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心思一转,便猜出了那东西的来历。

      于是左右一瞧,不见皇后的人影,甄嬛便思绪飞快,计上心来:若今日皇后在此,或许还有转圜之力……可惜了。

      果然不过盏茶时分,温实初举起方才傅婕妤的玛瑙串嗅了一嗅,眉毛一挑,走过去附在玄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玄凌遽然色变,道:“这个手钏是谁的?”

      傅婕妤一见,且惊且惑,下跪道:“回皇上,这是皇后娘娘赐给臣妾的红玛瑙手钏……可有何不妥?”

      玄凌皱皱眉,似乎遏制不住怒气,拿起手钏厉声向温实初道:“温太医,你来说。”

      温实初躬身行礼,道:“此手钏看似是红玛瑙,实则是红麝串,是取雄麝的麝香做的,作中药可开窍避秽、活血散结,可用久了损伤肌理。刘婕妤过敏便是因此物所致。”

      一时间众人皆是鸦雀无声,端平夫人悠悠道:“傅婕妤方才说此物乃皇后娘娘所赐,莫非……”

      玄凌眼神一转,示意温实初上前。温实初说声得罪,用帕子托了傅婕妤的手腕细查,半晌方摇着头道:“回皇上,婕妤小主体内麝香积聚日久,怕是……子息上有些艰难。”

      听了这话,玄凌除了愤怒,其实还有一丝庆幸,因为他可以说服自己,即使没有他赏赐的欢宜香,傅氏因为这串玛瑙手钏也无法有孕。

      傅婕妤却承受不住这样的噩耗,脸色遽然变得雪白如纸,无半分血色,旋即明白关窍的她脚下一软,几乎是仓皇膝行至玄凌面前,失声哭泣道:“皇上!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玄凌见她只一味哭泣,厌烦得紧,斥道:“事情还未查清,你哭哭啼啼地做什么?”说着招来李长,道:“传朕的旨意,傅婕妤御前失仪,责其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傅婕妤懵然无措地哭着,而玄凌甚至懒得看一眼这个被他宠了数月的女人。他的眼里有的,只是对皇后的又一重憎恶。

      他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红玛瑙,啐道:“来人,把这脏东西扔出去!今日之事……”他转向端平夫人,寒声道:“交由你全权处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端平夫人心知涉及皇后,甄嬛是不便插手的,只得依言应下。而李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赶忙张罗着小内监带着已经垂首哭泣不止的傅婕妤下去了。

      一桩闹剧结束,玄凌依旧回了仪元殿,众妃嫔便各自散了。

      雷雨是在夜幕降临时分落下的,潇潇的清凉大雨浇退了不少闷热压抑之气。甄嬛横卧在贵妃榻上,听着急雨如注,敲得窗棂与庭院中的芭蕉哗哗作响。

      小允子进来回话时满身是雨,还是槿汐递给他一块布巾擦了擦,一杯热茶下去,他才言简意赅道:“今日皇上没翻牌子,这会儿正在仪元殿批折子。傅婕妤宫里已经翻了天了,昭阳殿却没什么动静,只说皇后娘娘头风发作。”

      甄嬛淡淡瞥他一眼,心知皇后今夜是睡不得了,今日事发突然,如今想来,若非她的谋划,又是谁暗中排布了刘婕妤过敏一事呢?而傅婕妤又是因何同意去玉照宫送东西的呢?

      万般愁绪郁结着,一时却不得其法,这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甄嬛很是不安,但也只好暂且放在一旁,遂眉目半阖道:“无妨。让你查问的事如何了?”

      小允子挠挠头,一五一十道来:“奴才悄悄问过了守卫的羽林郎,都说这些日子只有皇后时常带着傅婕妤来给太后请安,傅婕妤偶尔也自己前来。那位刘太医奴才也查过,似乎是个方士,善炼丹药治病,太后积年的病痛经他医治后也有所缓解,因而如今颇得太后器重。原来的葛太医反而渐渐失了太后的信任,日前已经告老还乡了。”

      在甄嬛的记忆里,葛霁是太后用了几十年的亲信,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挤兑得告老还乡,可见这位刘太医手段之高明。而颐宁宫丹药之事,她亦是疑惑不已,苦无头绪,只得说道:“也罢,你先盯紧了傅婕妤和颐宁宫即可。”

      小允子连连点头,沉思片刻又道:“娘娘,方才小连子说玉照宫的徐婕妤得知今日之事,受了惊吓,情况有些不好,温太医急得不行,想问问娘娘的主意。”

      “本宫又不是太医,还有什么主意?”甄嬛白了他一眼,“皇上皇后可知道了?”

      小允子咬着唇道:“皇上忙于国事,徐婕妤又禁足加身,去了也是无用;皇后身体不适,更是无暇他顾了。”

      “一群糊涂东西,让空翠堂的奴才好生守着。”

      徐婕妤和刘婕妤的禁足有一段时日了,如今却也是个接触困厄的好机会。甄嬛冥想须臾,又唤过槿汐:“叫人打伞,备下车轿,再取本宫的披风来,咱们去见太后。”

      说着一壁吩咐沐黛去请眉庄同往,一壁又叫小允子和品儿去请端平夫人和敬妃前往仪元殿叩见玄凌,禀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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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玉照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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