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芒》顾西追

31、Chapter 31 胶

　　Chapter 31 胶

　　“你要实在不想看医生也行，我算算，离放假还有一个月…”卫庄淡淡瞥一眼盖聂被口罩遮住的半边脸，“这段时间里，师哥你就清心寡欲一点。我可说不准如果你这样来亲我，我会不会把你嘴唇咬出一个坑。”
　　口罩微微鼓起，大概是盖聂叹了口气——“走吧，我去看医生。”
　　卫庄抱臂站在盖聂身侧，看医生用棉球蘸了酒精在那块沾满血痕的沼泽上涂抹，待得硬痂被泡软，医生丢掉棉球，换用镊子夹住那与皮肤还连着一层薄膜的褐色痂壳。
　　“疼得厉害吗？”干净利索地扯掉痂壳后，医生快速把一根沾有透明膏体的棉签轻按在开始渗血的创面上。
　　盖聂嘴唇被按住不能动，说话含含糊糊的：“一直都有点火辣辣的疼。”
　　卫庄看那根棉签按得若即若离的，想来医生是怕盖聂说话时不小心把药涂到其他地方去，不便用力，就上前一步捏住棉签，“我来吧。”医生道声谢，转身去写处方，一边写一边叮嘱：“给你开一管红霉素眼膏，每天睡前厚涂在伤口上；白天要是嫌眼膏太油，在伤口周围涂点芦荟胶也行；每晚用热毛巾热敷可以减轻嘴唇红肿；忌辛辣油腻，还有！”架着一副厚眼镜的女医生猛然抬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然，“一定要多喝水！你们这些男娃娃，就是不爱喝水，偏要等渴得不行了、嘴唇干裂了，才想起来找两口水喝，喝水也不知道喝热的，大冬天一杯凉水咕咚下肚，你说说你们，身体怎么不出问题？…...”
　　卫庄用棉签敲盖聂嘴唇：“说你呢，听见没，多喝水，个不省心的”
　　盖聂苦笑，连连点头。
　　“还有，别再戴口罩了，空气不流通会导致细菌滋生，更不利于恢复。”医生扯下处方笺，“你长得俊，这么点小伤疤不影响。行了，去拿药吧。”
　　把一小管红霉素眼膏塞进盖聂外套口袋里，卫庄问：“芦荟胶，你有吗？”
　　“没有。”
　　“那走，出去买。”
　　“不用，我涂这个药就行了。”盖聂站在原地。
　　卫庄也不拉他，只是仰头悠悠地：“荆轲昨晚跟我说，高渐离寝室空了一张床，如果我想跟你住一起的话，他可以搬去高渐离那边。不过嘛，离放假只有三十多天了，搬东西太麻烦，还是算了吧。”说着拿出手机，做势要给荆轲打电话。
　　“真的？”盖聂这下知道急了，夺过卫庄的手机，语调都拔高了一度。
　　卫庄看着天，“你买不买芦荟胶？”

　　经过一阵颠簸，被捂在外套口袋里的红霉素眼膏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新朋友——芦荟胶。
　　冬日白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虽然并不真正带有暖意，看来却总觉得是舒心的。二人从药店出来，并肩走在街道上。
　　“说出你的故事，师哥。”卫庄用手肘碰碰盖聂的臂弯。
　　盖聂偏头看他，鼻翼被冷色阳光雕出石像般俊朗，“什么？”
　　“你不觉得你对医院的抗拒有点过度了么。”卫庄斜睨他一眼，“虽然这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口袋里的红霉素软膏和芦荟胶突然被挤在一起——原本虚虚拢着它们的几根手指收紧了。不过还好，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两秒。
　　“嗯，我确实不喜欢医院。”声线没什么起伏，看来收紧手指的动作只是下意识而已，“我爸不是军人么，我还小的时候，他常上一线，没少受伤。”说到这，盖聂顿了一下，“有一次我发烧，他带我去医院看病，正好遇到一个持枪在逃通缉犯被省里的特案组围在医院里。特案组做得隐蔽，穿的都是便衣，那个犯人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群众、哪些是警察。情急之下，他钻进了我们隔壁的诊室，躲在那个诊室附带的换药室里。因为不确定那间屋子里有没有医生和病人，特案组也不敢贸然行动。”
　　“你父亲直接冲进去，跟歹徒起了正面冲突？”
　　“不，他跟特案组的人说明了身份，说他有办法。你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吗？”
　　“交换人质？”这是警方与歹徒谈判时通常会用的招数。
　　盖聂摇头，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随便找了件衣服裹住我的手臂，让我假装手臂受伤，然后拉着我直接冲进屋子，站到歹徒面前，说‘医生我儿子手要断了，你快给他看看吧！’”
　　“你这爹还真是…”想来当时的场面应该是相当骇人的，但卫庄实在没忍住笑了两声，“你是亲生的吧？”
　　“肯定是亲生啊，否则那颗子弹就应该射在我身上，而不是他腿上。”盖聂轻叹一声。
　　“你父亲他…”
　　“嗯，歹徒被他勒住脖子以后，用枪指向了正前方的我。子弹射出的前一秒，我爸强行按下了他那只手，子弹射进他腿里了。”盖聂停下脚步，闭了闭眼，“我是亲眼看见血从那个洞里一股股流出来的，满地都是。”
　　卫庄也停下，站在盖聂面前，“我是想问，你父亲他现在怎么样。”
　　盖聂定定地看着卫庄，一时没答话。
　　“你看着我干嘛？我问你父亲现在怎么…”心中忽然滑过一丝直觉般的阴骘，还没说出口的两个字被卫庄堵在嘴里。
　　这未完的一句话却换得盖聂眼中带笑：“你要是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我家看。”
　　卫庄抽出插在兜里的手，一掌呼在盖聂身上，“我没跟你开玩笑！”
　　冬天衣服厚，这一巴掌的力道被几层布料滤过再传到身体上，倒不像是示威，更像是示好。盖聂捏捏卫庄的手，继续往前走，“子弹没伤到骨头，这么多年，早就痊愈了。只是不方便再参加太高强度的一线抓捕任务，毕竟肌肉组织受损不轻。”
　　卫庄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刚刚因紧张而绷紧的面部肌肉却是舒展开来，被明晃晃的日光照着，让人心里忽的一暖。
　　“小庄，其实你挺会关心人的。”盖聂凑近了一点，小声说。
　　卫庄嫌弃地撇撇嘴，“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天天跟一个破了相的人走在一起，丢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卫庄说这种话盖聂都很想笑。摸摸兜里的眼膏和芦荟胶，盖聂心念一动，“不跟我走在一起可以，过来跟我住一起吧？”
　　“呵，美得你。”
　　“我跟荆轲说了啊。”盖聂摸出手机。
　　卫庄冷冷地看着他在通讯录里翻出荆轲的名字，赶在电话拨通之前开出条件：“我的东西，都你来搬。还有，你要是表现不好，我随时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