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芒》顾西追

30、Chapter 30 沼

　　“哟，男神破相了啊？”这是卫庄踏进自己寝室，摘下口罩后，墨鸦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情况，男神双双破相？”次日清晨，在教学楼道与盖聂迎面相遇时，白凤诧异地调侃。
　　由于冰敷得及时，睡过一夜后，卫庄本来肿得“很圆润”的脸已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用以保护形象的口罩当然是被舍弃了。可一夜之间，盖聂就又戴起了口罩，又是什么情况？昨天走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
　　盖聂对墨鸦和白凤点头致意，被口罩过滤过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小庄。”
　　卫庄伸手想揭掉他脸上那层遮挡真相的幕布，盖聂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步，卫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抓空，恼怒混合着好奇心涌上来，上前一步抓住盖聂手臂，另一只手又照着那单薄的口罩招呼去。
　　“铃——”上课铃声自几人正上方响起，震得人耳膜一疼。来来往往的同学都着急地跑起来，刮起几缕豆浆油条的香味。
　　盖聂趁着卫庄被铃声震得一愣，灵巧地挣开他的手，说一句“小庄快去上课”，便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教室。
　　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教室，只有最后三排还稀稀拉拉留着几个空位。卫庄惦记着盖聂被遮住的那半边脸，就着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书都等不及翻开，就拿着手机噼噼啪啪按：[你脸怎么回事儿？还不让我看]
　　遥远的讲台上，老师翻PPT的速度跟卫庄手速有一拼，“造成温室效应的几种主要气体，有一氧化碳、氮氧化物……”
　　卫庄攥着手机，等到温室效应哗啦啦讲完，PM2.5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大屏幕上，盖聂还是没回消息。
　　老师往台下晃悠：“PM2.5的主要来源是煤的燃烧和汽车尾气排放…”
　　老师走到离卫庄只有两米远时，卫庄旁边的同学用手肘推推他：“帅哥，老师来了，169页。”卫庄这才赶快翻开课本。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听而铃将响。卫庄才把PM2.5的主要成因勾起来，刺耳的下课铃又震得人耳膜一阵疼。
　　课没听到，消息也没等到，怎么想都觉得是盖聂的错。卫庄走到几列开外的墨鸦白凤面前，“我书放座位上了，你俩下课帮我带回去一下，我去找盖聂。”
　　墨鸦伸手，作尔康状：“下节课你不上啦？”
　　冬天的教室里，下课总是比上课还安静，满教室的人不是昏昏欲睡就是低头按手机，因此墨鸦的喊话直接穿越浑浊的空气，传送到讲台上的老师耳朵里。卫庄就这样在老师的注目下，迈着大步出了教室。老师伸长脖子，看了看卫庄刚刚的座位——嘿，这小子，明目张胆逃课就算了，书都不要了？
　　呼吸带起的气流被笼在不透气的面料之下，盖聂觉得再不摘口罩，他能被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憋死。
　　伸手将口罩稍稍往下拉一点，只露出鼻子，虽然教室里的空气也并不太清新，但被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憋死的危机感好歹消失了。
　　盖聂小幅度地深呼吸一口，心想憋了这几十分钟，自己脑子都被憋坏了，怎么早没想到可以露出鼻子呢？
　　正想着，教室里突然起了一阵小骚动，随后，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
　　“小庄？”
　　“快把你口罩揭了，我看看怎么回事儿。”
　　盖聂赶紧抬手捂住口罩，以防卫庄又突然袭击。卫庄眼尖地发现他虽然用手掌把口罩捂了个严严实实，对着上唇的那两根手指却是松松的，根本没用他抬手时的那么大力道。
　　“小庄，快上课了，你快回去，放学我再跟你说。”一层口罩加一个手掌，跟变声器似的。
　　“我就想听你这堂课。”卫庄单手撑头，歪着身子宣布。
　　盖聂与卫庄对视两秒，妥协地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本子放到卫庄面前：“那你负责记笔记。”
　　“行，不过上课以后，你把口罩揭下来给我看。”卫庄勾走盖聂面前的笔。
　　“……”
　　哦~我知道了，你这么遮着掩着不让我知道，肯定是昨天我走了之后，你□□焚身，对荆轲图谋不轨，然后被他打破相…”
　　“你说什么呢？行了给你看就是了…”盖聂扶着额叹息。
　　下课的时光总是短暂，可这几分钟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卫庄第一次觉得这铃声不那么刺耳。
　　“快快，我看。”卫庄半伏在桌上，仿佛放低了身子，视线就能从下方钻入口罩的缝隙看清盖聂的嘴和下巴似的。
　　盖聂垂着眼皮看他，黑黑密密的睫毛，浓黑的瞳仁，乌黑的头发，黑色的口罩，黑色的风衣…卫庄好像第一次看见了众人口中“高冷的盖聂学长”。
　　但那无奈又妥协的眼神，怎么都削掉了他七分高冷气质。
　　盖聂抬眼朝讲台上看，老师正埋头操作电脑，周围的同学也都低头戳手机或看书，没人注意到他俩，这才缓缓勾下耳朵后面的挂绳——
　　卫庄本来都准备好要笑了，可真看见盖聂口罩下面的小半张脸时，他却只能干干地嘲一句：“还真破相了。”
　　卫庄伸手想去抚盖聂惨不忍睹的上唇，猛然想起这是在课堂上，赶紧收住手，“你怎么搞的？昨天不都还好好的？”
　　盖聂用指腹轻触自己上唇右半边那块不算小的半干硬壳，手指拿开一看，一滴组织液，半边略显混浊——八成是化脓了。
　　盖聂抽出一张卫生纸，擦掉指尖液体，“我也不知道，昨天睡前觉得这里有点胀痛，没当回事，早上起床就成这样了。”
　　“疼不疼？是不是打架的时候伤着的？”卫庄往盖聂那凑了又凑，眼前的伤疤…或者也不算是伤疤，覆盖在嘴唇上的那部分，像被揭掉了一层皮，细细的唇纹在褐色硬壳下伸展皱缩；嘴唇之外的那部分，几个被蹭破的水泡里还乘着未凝固的组织液。
　　用通俗点的话来讲，盖聂的上唇右半边，烂了一小块儿。
　　盖聂眨眨眼，又把绳子挂回耳后，遮住那块狼狈的沼泽，“小庄，记笔记。”
　　卫庄在桌子底下照着盖聂大腿就是一拳，“我问你疼不疼！”
　　“没事。”
　　“现在去医院还是下课去医院，选。”卫庄收回手，真的抄起了笔记，就是声音冷冷的。
　　“真没事，估计是过敏，过两天就好了。”
　　卫庄停笔，合上笔记本往盖聂书包里塞，要收书包走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放学去，放学去。”盖聂赶紧抱住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