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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BTP#02. ...

  •   Wong一手把古籍抽走“啪”的合上,一手把Stephen的灵体摁回躯壳内。他将人从躺椅上拉拽起来,接着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打文件跟一支钢笔。
      “签字。”他说,言简意赅。
      “什么?”Stephen说,他还没从粗暴对待中缓过神来。
      Cloak后知后觉似的从Stephen身上窜起来(先前它都在扮演一张毛毯子的“角色”),它似是不满地打了Wong一下。“嗷噢!”Wong没能躲开这一下,于是他不悦地瞪它,“真是忠心护主,嗯?”
      Cloak的回答是大咧咧地张开身摆阻隔在他俩之间。它的领子直棱棱地竖着,像高高昂起的头颅。
      Stephen翻身站起来,捏着钢笔抖了抖文件,他随意扫了几眼,然后几行熟悉的说辞就排着队刺进他的脑内:
      “赠与人Yao根据自己的意愿,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决定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赠与受赠人Stephen Vincent Strange……”
      是那份天杀的财产转赠合同——转赠人死后即刻生效的那种。恐怕只有Vishanti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在乙方缺席的情况下完成认证的。
      Stephen拨转钢笔的手指停下了,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看着就跟上周瞧见它时一模一样,Stephen?这回可别再奔逃了,拜托。”Wong的视线越过Cloak的边侧望向Stephen,“你依旧不想签字,是吧?莫非还在纠结早先的琐碎念想?亦或者还是不肯承担起背后的重任?”
      “当然都不是,Wong。我真难过自己目前的形象在你心中竟这般糟糕。”Stephen瞥了他一眼,又看回合同上来,“我只是……感觉……”
      好吧,说实话,Stephen的确不大情愿在这堆纸上落下自己的尊姓大名,不过缘由同Wong所讲的大相径庭:
      如果只单看合同上列出的财产清单的话,那确实是无可抗拒的诱惑:瞧瞧那些资金,瞧瞧那些股份,瞧瞧那些不动产,瞧瞧那些老牌产业,随便拎出一份都足以让人享福一生,更别提它们综合在一起后的价值了。“只要签下名姓即可变身亿万富豪”,Stephen从不避讳承认自己对金钱的追求所以,他也不准备否认自己拒绝不了这份“蛋糕”的事实。
      但总有什么会将他从欲念中打醒,那并非财富背后沉甸甸的担子——别忘了它们原先的主人是谁。Yao,也就是Ancient One(在她逝世后Stephen才知晓其真名,对,正是托了这份合同的“福”),那名拯救了Stephen跌落泥泞的人生的,引导他迈入“真实”重拾自我的睿智女性,这些本都是她的财富——她创造,她经营,她积累——然而现今它们全被打上了“遗产”的称谓,一股脑的捆绑作筹码尽数赠出。每一分每一厘,都在叫嚣着原主离世的事实。
      至于Stephen,他正是后续的继承者,Ancient One钦定的唯一。
      “……看看我,我多想将这一瞬间无限延伸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欣赏这副雪景了啊。”
      明黄消失在灰蓝中。
      多么糟糕透顶的经历……多么糟糕透顶的记忆。令人厌倦的是任何事物都能将其唤醒,任何。
      “Stephen?”Wong地呼唤让Stephen意识到自己貌似在思绪中消耗了略多的时间。他摇摇头,干脆利落地几笔划下自己的签字,接着带着一股莫名的解脱意味将纸笔重新递交回Wong手里。“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在Wong从签字上挪开眼并张嘴回答他前,一道小而急促地划风声先传进了Stephen的耳中。是Cloak,它忽地就撩摆一转面向自己的主人,并往前一扑正面“袭击”了他:蓬领略合贴在脖颈一侧,下摆高扬于后背交叉,它贴在Stephen身上稍加施力,这位高高瘦瘦的男人便牢牢地被半包裹起来。
      下意识抬脚后退的Stephen险些绊倒回躺椅里,他迅速撑按扶手稳住身形。“额,Cloak?”他疑惑地喊,对方则以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作为回应。
      Stephen愣了愣,旋即挑眉微笑。“所以这是一个拥抱,是吗?”他确信它是捕捉到了自己之前泄露出的低迷,于是才想给予安慰的。Stephen抬起另只手臂回抱它,拍拍。“谢了,伙计。”
      Cloak的蓬领蹭过Stephen的面颊。
      “我当然有。”Wong把合同收回牛皮纸袋内,系好封绳。他支出钢笔朝墙上一指,“如果你肯抬头瞧瞧钟表的话,Stephen,你就会发现现在已是子夜时分了。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啊,是啊,我自然记得。Ancient One的葬礼。”Stephen说,“那就是为什么我选择灵体出窍去看书。我的躯壳正老老实实地在为了明天而养精蓄锐呢。”
      “可我需要的是你彻彻底底的休息一番,从躯壳到灵体。除了当值的法师外其余人今夜都必须遵守这一点,包括你。我记得在晚饭前我已经全通知过了。”Wong说,他颠颠掌中古籍,又扫了眼封皮,“好极了,藏书阁禁/书,我早警告过别随意翻阅的那类。罪加一等啊,Stephen?”
      “额……”
      “然后就是你的躺椅。我可不记得这里有过这种现代感十足的玩意儿,还是便携款的——我跟你提过多少次了?若非紧急情况,严禁在藏书阁内开‘门’!更别说任意增减物品了!”
      “呃。”
      “庆幸当前我没时间跟你‘深入探讨’这些事儿吧。你这会儿需要的是立刻回房。”Wong显得有些许无奈,他拿书脊敲敲(或者戳戳?)Cloak,吩咐道:“帮你的好主人回他的被窝里去,Cloak,你该清楚这种地方并不是最好的歇息场所。”
      Cloak抬起趴在Stephen肩头的蓬领抖了抖。Cloak在Wong面前总是听话的,比在Stephen跟前还要乖那种。很多时候Stephen都挺想抱怨这小叛徒吃里扒外的行为的(比如说它已经不止一次协助Wong捣毁了他藏咖啡豆的地方。Vishanti在上!Wong甚至连他的咖啡机都没放过!),奈何Cloak总会理直气壮地做出大概是叉腰的动作,并迅速搬出名为Wong的救兵。他目前还没什么办法抵御这招“合作技能”。
      一块布要怎样才能运送一名成年男子?身为魔法造物的Cloak给出了答案:就着半包裹的相拥状态,它将Stephen带离了地面,再然后让自己柔软的身摆一勾一扯,对方就在戛然而止的“这什么……!?”的惊呼中落了口袋——由延伸开的Cloak变作的口袋,四角高举,随着内部人的翻来覆去悬在半空摇摇晃晃。它对Wong挥挥某个摆角,最终以这幅模样携着Stephen向外飞走。
      “夜安,Stephen。”Stephen不确定他是否从Wong的这句话中听出了点儿幸灾乐祸,他只知道Cloak无视了自己的请求,它甚至又扩展得更宽了些,几乎就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来了,而这种造型不由叫他忆起过去Gemma为他准备的那些便当——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便当。可恶的是Wong在脱离Stephen视野范围前还挥手送别他俩——现在他可以肯定他刚才绝对是有幸灾乐祸了
      Stephen认命的随了Cloak的意,“屈辱地”任由自己的搭档一路把他兜回卧寝。幸好Karma–Taj圣殿内的其余法师都是乖宝宝,不是遵从Wong的指挥早早回房歇息就是夜巡去了,因而惨遭围睹的情况并未发生,Stephen好歹算是保住了颜面。
      他放空自己。木着脸被Cloak放到床上,木着脸瞧它去开灯,木着脸看它帮自己脱鞋,木着脸让它为自己更衣——
      “等等!这个我自己来。”赶忙回神的Stephen紧急按住缠在腰带上的暗红摆角,心中激荡的尴尬无可言表,偏生Cloak仍维持着无差的姿势飘荡在他跟前,不明所以的将领子往某侧一偏。Stephen不得不按捺住窘迫,更详细地解释了一通:“你的好意我感受到了,Cloak,但这样叫我觉得很不习惯,我想我还是自食其力更合适,嗯?然后,呃,你,如果你一定想帮上我什么忙的话,大概我更需要你替我铺下被褥?”
      Cloak久久与他对峙,它最终抽回下摆任其垂落。Stephen免不得舒口气。不过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只见Cloak猫似的抖抖身摆,紧接着朝前猛力一扑——它擦过Stephen的余光,毫不客气地冲向床角的被褥,扯扯扯地把它丢置开,接着翻身一摊趴了满床。这一系列动作绝对的娴熟流畅,可见它早不是头次这么干了。
      Stephen无可奈何地看着这满目红。都说二十一天即可养成一份习惯,而现在他已耗去一半时长。他捏捏当被子上瘾的Cloak,对方扭扭,溜出指间反盖住他,略略一裹,拉拉。它无声地催促他。
      “……行吧。”Stephen妥协。他褪尽衣衫——并非全/裸,留了条内裤做底线。要知道他过去可都是直接坦荡荡的——理平了挂上衣架后转回来掀被(准确来说是掀斗篷?)上床。Cloak在他躺下后绕着他的轮廓缩紧了些,将冷的空气与热的肌肤隔绝。它亲昵地卷起蓬领蹭蹭他。
      “别闹。”
      Cloak老实了。不过在彻底安分前,它还是无赖的抹了把Stephen的脸。现在它真的陷入沉寂了。
      Stephen合上眼,尽力去适应与Cloak裸肤接触的感觉。
      「……总会添上这个习惯的。」他想。
      又或者……总会改掉另个习惯的。

      为Ancient One举办葬礼的日子,纷飞寒雪肆意到将近傍晚才肯稍作平息。顾不得再多耽搁,隶属于Kamar–Taj的法师统一穿过三扇门聚回主殿,大家护着Ancient One的灵柩,浩浩荡荡地便朝群山的更高处进发。
      “实际上,最初我以为你们会选择天葬她。”Stephen说。他作为Ancient One的首席弟子(这原本是Mordo的头衔,但在他叛离后就易主了),同作为引路人的Wong遥遥走在队伍前端。
      “符合却不适合。”Wong回他,“Ancient One的遗骸内仍然蕴涵有极强的魔力,若不妥善处理怕是会引来祸端。更何况,”他顿了顿,“你不会想瞧见一群沾染魔力的变异秃鹫的。”
      “好吧。”Stephen点头表示明白,没去追问末尾那句话背后的故事。他换了个话题,“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再高些的一个天然洞穴。Ancient One的灵柩将会被封存在那里面,由众多保护法阵与隐蔽法阵守着。”Wong抬手一指,“大概在那个方向,距离主殿不远。我们就快到了。”
      确实很快。Wong的话音刚落,Stephen就遥遥瞧见了溢出光亮的某点。那是先时堆积在洞穴前的篝火,依赖魔法的维护得以于风雪中摇曳不熄。众人踩着深深浅浅的雪印朝那团橙黄行去。
      稍作修整的穴壁上凿迹被纵横交错的颜色遮盖。棕黄的Vishanti之印,灰白的保护屏障法阵,海蓝的隐蔽符号,环环相扣,组成了一幅诡秘的画卷。而在正中央,红白蜡烛交替排列围起一块长方形的空缺。Wong指挥抬棺人用Ancient One的灵柩填补了那处空缺。柩内散出的魔力在落地的一刹即激活了那些法阵法符,自觉构成一方小循环。大家退到洞穴外,Wong挥舞法器封住了这唯一的入口。
      尘埃落定——此时距离Ancient One逝世已过去半月有余。
      Kamar–Taj的法师们头也不回地转身按原路返离。无人情愿来去匆匆,可肩负的职责总叫人身不由己。留给悲痛哀悼的时间不多,他们必须赶紧回归自己的位置上去。
      “Kamar–Taj就是她的一切。”Wong说。他撤去对篝火的保护,于是猛烈的寒冷迅速吞噬了这卑弱的温暖。
      Stephen扭头看他。
      “Kamar–Taj……这个村庄,据说正是她的出生地。”Wong也转过脸来他,“她在这里降生成长,在这里触到魔法,在这里建立圣殿,而现在,”他吐出口白气,“在这里永远埋葬。”
      “她深爱着Kamar–Taj。这个埋葬地是她生前亲自定下的,因为正好能俯窥村庄的全貌。她希望死后依然注视它,守护它。”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过去的?Mordo告诉我她从不肯谈起往昔。”Stephen问。
      “Cloak透露的。”Wong回他,“我的家族世代服侍她,而在双方最初相遇时,它就已经跟随在她左右了。详细情况你可以同它慢慢挖掘——如果它现在还肯提起的话。”
      Stephen察觉到Cloak微弱的颤抖,不是因为这高处的狂风。从出了卧寝起它就仿佛失了灵体般沉默死寂,直到现在才兀地又有了动静。他陡然想起它在“无人区”的那阵抖,想起它的那次偏执,他猜自己应当是没机会听到Ancient One的那些往事了——毕竟他可不愿意勉强Cloak。他只希望这不会影响它太久,影响他俩太久。
      “那种事以后再说吧。”他用模棱两可的话结束了这轮交流。安抚的轻拍Cloak的边缘,Stephen与Wong并肩走入队伍的末尾。
      他没再回头。给亲近之人送葬时回头会受得苦吃得亏……那种教训挨一次就够了。
      自风雪中诞生的人现在回归了风雪的怀抱。而这就是旧故事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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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BTP#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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