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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TP#01. ...

  •   我在连自己都不知晓的时光中曾追逐逝去的旧日,跨越亿万光年的距离仅妄图靠近你的虚影。
      ——题记

      Stephen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被封锁整一年的室内冷清依旧,落地窗上、木地板上和家具组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受来访者搅乱的空气吹散开行进轨迹上的尘埃,细碎的颗粒打着旋儿在光线中四散飞舞。
      若是换做一年前的Stephen,见状只怕已是洁癖爆发,带着不加遮掩地嫌弃烦厌转身离开——
      但现在是一年后,所以他面不改色的就随意走动起来。行至客厅正中央,他挺住,沉默地环顾四周:那些列在玻璃展柜里的各项荣誉,那些排在手工书架里的高深书籍,那些锁在定制酒柜里的昂贵酒水,那些放在这间屋里的高档产品……虽犹带着记忆中的熟悉,可现下直面却又倍感陌生。
      明明才离开了一年而已。
      恍如隔世。
      或许是心理感官在作祟,Stephen感觉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上那些疤痕又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的动了动十指,那微弱的颤抖还是无法抑制。
      直到这时,他才恍惚的想起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医术精湛万众瞩目的高傲医师,这间高档公寓也早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事实。当初近乎疯癫的自己为了拯救双手而散尽家财,除了Christine赠与的那块手表外,其余的房产豪车牌服名表全都被转手换成了一场场愈加令人绝望的医治疗程。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现在他又可以什么都拥有了。他刚(差点)继承了一笔遗产,一笔可以媲美一个长盛不衰的古老家族资产那样多的的遗产。遍布全球,涉及面广泛,足以让他在经历疾速由奢入俭的窘境后又瞬间由俭入奢,回到甚至超过曾经的地位。
      哦,他现在还能治好这双手,就靠自己的力量——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治好,但注入魔力,使之能够像原来一样灵活沉稳,没差。又或者他也能开启Eye of Ag/amotto,将这双手的时间回溯到出车祸之前,造成的影响波及不是很大,又能了却自己的执念,甚至还可以再回到医院继续当那万众追捧的主心骨,不错。
      但Stephen什么都没做。他甚至还隐隐抗拒着这一切。
      [Ancient One。]Stephen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讳,无声的叹息。
      恐怕只有Vishanti才清楚他的导师是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一切的。反正等Stephen前脚刚艰难从一系列高强度的战后紧急休整中抽身,Wong后脚就领着律师出现了,紧接着某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财产转赠合同就被当众宣读,再然后他就猝然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翁了。
      “赠与人Yao根据自己的意愿,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决定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赠与受赠人Stephen Vincent Strange……”
      见鬼。
      “赠与财产包括……和……以及……”
      见鬼。
      “以上条款,由赠与人Yao正式签字并公认,于赠与人Yao去世后立即生效……”
      见鬼见鬼见鬼!
      幸存下来的法师侍僧们在室内围成重重圈环,每个人的情绪都同Wong一样波澜不惊——他们现在自然不吃惊了,毕竟这份惊吓已经在Ancient One当着他们的面进行公认时就已然耗去。至始至终就只有他这愚蠢的受赠人被蒙在鼓里,所以现在会懵逼的也只是他一个。
      Stephen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不上不下,他似乎想要生气,却又理不清怒从何来。扫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夹和签字笔,Stephen忽然就感到忍无可忍,于是他卑怯地在众目睽睽下不管不顾的逃跑了,再之后——再之后他就鬼使神差的选择跑到了这里。
      Stephen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的灰尘让入目的远景仿若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雾气。他抬起手想要抹去眼前的阴霾,却又落寞地收回。模糊了,所见的景色愈发模糊了,直到Cloak的领角又在描绘他的双眼的轮廓,浸染上湿润的领尖抚过他的脸颊,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涌了泪。
      而他此刻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一直哽得自己难受的是什么了——是情感。就像落水之人之于浮木的,懵懂稚童之于父母的,受苦难者之于恩人的,那是Stephen Vincent Strange对Ancient One(Yao)的情感:悄然发芽,无声生长,却在半途被兀地扼住源头,生生掐断。痛苦在理智的粉饰后慢慢积攒,最终被一张薄纸点燃,爆发。
      Cloak拭去那些几欲盈出的泪水,接着将自己全然贴在Stephen身后,稍稍收紧,像是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噢,嘿、嘿,胡闹,住手。”Stephen无奈的拉开Cloak在自己脸颊到脖颈间徘徊乱蹭的湿漉漉的领子,划在肌肤上的微润水痕转眼就干了。原本他开口是想感谢Cloak的柔软安慰,到头来却还是恢复了往常的互动模式——不过一来二去的,萦绕在Stephen周身的低气压就被打破了,悲伤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还是谢谢了,伙计。”再次地,Stephen伸手拍了拍紧贴在锁骨处的那对金属装饰,感谢道。
      可有些事还是无解。Stephen清楚自己当前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并且这份负面情绪会维持多久也说不清道不明。身为曾经的优秀医师,Stephen当然明白找到病源后最好尽快根治的道理——
      然而能够引导他走出这场情感困局的人早已消逝在一场风雪中。Stephen再去回想那天那时的场景,却只能忆起世界灰蓝的色调和那纷纷扬扬洒下的刺眼洁白。
      “……看看我,我多想将这一瞬间无限延伸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欣赏这副雪景了啊。”
      尾音未收,人却已然不存在了。万籁俱寂,只剩身后机器刺出仿若悲泣的长鸣。
      他们甚至没能道一句永别。
      好不容易稍稍放松的心又猛地被再度攥紧。突然地,Cloak松开了Stephen。他听着它在自己身后呼啦呼啦的抖了阵风,刚想偏头询问,就见它用下摆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什么,献宝似的奉到他眼前。
      Eye of Ag/amotto。
      Stephen惊愕:“我记得我才把它归还原位。你又是什么时候取走的?之前都藏在哪里去了……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后腰。于是来龙去脉便清晰了:Cloak应当是在Stephen放好Eye of Ag/amotto转身之后就立刻又取回了它——只要故意飞扬得高一些,卷走台上之物就一点都不难。至于藏在何处?Stephen的腰带偏厚重,更别提还零零散散的配有一些金属饰品,因此就算Cloak把Eye of Ag/amotto偷偷地给绑在他的腰带后部,他也很难会察觉到。最后,关于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带出来,相信如果Cloak的扬起的弧度小一些,那么用它那宽大的形体去遮挡这么一个小物件是很简单的。
      想明白了的Stephen有些哭笑不得。Cloak的下摆自他的背后高高举起,慢慢地将Eye of Ag/amotto又戴回了他的脖颈上。然后它就又像先前一样继续紧贴在Stephen身后了。
      “你觉得我离不开它是吗。”Stephen抬手,将Eye of Ag/amotto捧在掌中。指腹摩挲着那些交错的曲线,他苦笑,“还是说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Cloak没有回答他。Cloak不会说话。它只是扬上摆角一转,轻轻点了点Eye of Ag/amotto的边缘。

      镜像世界有一处不大好,那就是将它跟现实世界连接也分隔的那面“墙”是由无数不断变化的,支离破碎的碎片拼凑而出的,于是折射开的画面也零零碎碎,视线内布满细长的分割线。
      但此刻,Stephen并顾不上那么多。
      逝去的午后光景重新在他面前展开:空旷的室内,午后暖阳撒下的光穿过窗户倾泻满屋,空气中细细的尘埃在明亮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跳着圆舞。有人逆光跪坐在低矮的桌几前,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骨节分明的纤长十指灵活舞动。末了,从壶内倾一杯淡茶,却不立刻品尝,只是轻轻置于一侧,又拿起桌上的书本翻开。细密纹路交错的厚重书壳在与桌面相触时发出沉闷一响,接着是缓慢地窸窣翻页声。
      清瘦高挑的身形,繁复鹅黄的衣装,淡然平和的眉目。
      Ancient One。
      ……Yao。
      Stephen看着“墙”那面的人,觉得他们相聚很近,咫尺即可相触;又觉得他们相隔很远,跨越无数时空。他在恍惚中听见控制自己情感的闸门被毁坏的声音,于是那些翻滚许久的情绪就都一下子溢出来了:对于对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中救出的感激、对于将自己领入更广阔的世界带领自己前行的崇敬、对于因自己误解而语言刺伤的歉意,对于就这样与自己生死相隔再无相见的思念。
      Stephen还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曾经萌芽过。但它在他意识之前生出,又在他发现之前死去。无迹可寻。
      Stephen眨眨眼。目能所及之景是无数块支离破碎的碎片。无数块碎片里有无数个支离破碎的Ancient One。“墙”那头悄无声息,“墙”这头如陷死寂,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却感觉自己在逐渐回归平静。
      Cloak在看到Ancient One的一瞬间抖动得像是Stephen的双手,短时间后却又骤然平息。它伸出下摆,缠上Stephen的手腕,将那只手轻轻抬起,对着“墙”小幅度的上下抖动,未施力的手指在虚空中状似胡乱地比划。可Stephen知道它不是在胡闹,它在带着他描绘Ancient One的轮廓,只是那轮廓太过破碎,于是描绘也变得凌乱。
      Cloak又抖了一会儿,放弃了。它的下摆蔫蔫地搭在Stephen手腕上一动不动,立领也微微向内弯曲,似乎很失落。Stephen轻轻捏住滑进手心的摆角,放下手臂,却还牵着它没有松开。
      于是Cloak又显得高兴起来,哪怕因为立领紧贴Stephen双颊磨蹭而又获得一句“松开”也没有改变。它在Stephen身后贴紧,努力的将其往某个方向推,于是滑稽的一幕便出现了:Stephen想要站稳,但Cloak却生拉硬拽,迫使他跌跌撞撞地围着Ancient One打转,期间还伴随着Stephen的声声“噢,胡闹,停下!”“别推别推别推!我要摔倒了!”“天呐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让我自己走好吗?”之类的无济于事之语。
      闹剧最终止于那柄木扇坠落在地之时。金属雕花球清脆的叮响却有着堪比禁术的威力,在惊醒沉浸于书本中的Ancient One的同时也定格住了纠缠的一人一物。
      Stephen赶忙退得离“墙”远了些——在刚才的推搡中他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到“墙”那头去。Cloak则瞬间老实了,它卸去所有力道装作自己只是条普通的斗篷。
      Ancient One合上手里的书,却不急着放下它去拾扇子,只是又安静地任手指在书壳上摩挲了片刻。俯身,拾起扇子,起身。Stephen看着Ancient One垂眸握扇的样子,对方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那人自桌几后走出。
      Ancient One要离开这里了。
      Stephen偏头愣愣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大概猜出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不舍,并且这不舍还在剧增。微弱的嫉妒萦绕在心头,嫉妒的对象却又让他忍不住自我嘲笑。Ancient One就在此时兀地瞥向了他所在的方位,四目相对,令Stephen不禁产生对方透过“墙”看见了自己的错觉——这怎么可能。他看到那人的淡色双唇轻抿,眼睑半垂,随后与他交汇的视线错开,转身踱步离去。
      Stephen下意识地想要迈开步子跟上对方,肩颈处却被猛力向后一扳。他回过神来,赶忙抬起手阻止了Cloak向外翻开蓄势待发着要抽打自己双颊的领子。
      “好了好了,Cloak,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回过神了,停下,停下。”Stephen的一双手在努力地试图压制住搭档锲而不舍的立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Ancient One。他望着对方的背影在数不清的碎片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离开了阳光的沐浴,那抹黄色瞬间黯淡了些许,透出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Stephen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他明白是时候了——负面的情绪得到抚平,他也应当回去了。还有很多的责任在等着他去履行,他没有更多的时间耗在私人情绪里。
      Stephen最后看了一眼“墙”外。那人上台阶,转身,他以他极佳的视力发誓他清楚的看到Ancient One在即将消失于拐角前明显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Mordo——是时候了。”
      他听见那人久违的声音响起,一如记忆里那般波澜不惊。
      “去把人带来吧。”

      Stephen就此离去。
      Stephen即将来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BT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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