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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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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桃在女院客房里整理衣髪,她对着铜镜,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还未及笄脸上有些婴儿肥,但已经能看出青涩的美,惨白着脸,额角还有些擦伤,用碎发盖好,怎么办呢?这就是生活,在这儿的三年里,体会的最多的便是世态炎凉,来女院领救济米时要对发米的猥琐大叔笑,去年家看帐帮忙时,要对看门的冷脸大爷恭敬,在府学念书时,要对动手动脚的学长礼貌,有那女同学来时要避开风头,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怎么努力现实就是现实,所以笑一个吧,对笑一个,至少笑的时候,别人欺负你时会有些尴尬。至少笑的时候,吃亏了显得不那么倒霉。笑一个吧,笑是最好的自我解嘲的工具,一开始只是扯扯脸皮,慢慢地她真的笑了出来,走吧,回家吧,至少敏姨是真的需要自己的微笑。
年氏怔怔地望着烛光,从掌灯到现在足足有二个时辰了,老爷依旧没有回来。自己从小生在年家,是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子,家里爱若珍宝,若不是皇家没有年龄相配的皇子,自己早就入配皇族了。怪只怪自己年少贪玩,不慎与自己的大哥珠胎暗结,直到现在她都记得,那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个怪物,它蠕动着喘了几口气,死鱼眼瞪着自己,四只脚蹬了几下便不动了。年氏死死抠住把手,那把手上伤痕累累全是抓印,她忘不了那个场景,望不了那孩子撕扯着她,全都碎了,她总是噩梦连连,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老爷回来了”只听得外面一声轻呼。
一阵清冷之风吹过,门帘被人一挑,走进一个清俊的中年男子,他瘦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清亮的眼睛在见到年氏后暗了一暗,却又带着笑的走上前来扶着年氏道:“夫人,您怎么还没有睡,年关将近,农人们都爱聚赌,纠纷不断倒比平时忙些,夫人见谅”
“老爷辛苦了,妾不累。”这夫妇二个比平常人家的夫妻更相敬如宾些,二人客套笑着,让了一遍茶后坐了下来。
“老爷,我上回与您提的想要过继枝远的事情,是否可行?”
“夫人,我们年未过四十,现在提收养是不是早了些?何况年家乃大家族,岂有让长房长子过继的道理?”刘明朗心中暗恨但眉目不显。
“唉,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我年家虽外表看着风光,但自15年前,我大哥去了后便无人再官居要职。大哥年纪轻轻为了大长公主殒命,大嫂不放心年幼的枝远改嫁二哥,因此二哥心中很不待见枝远,这孩子聪明、能干,这样尴尬的关系留在年家并不是好事,还不如收继过来。你我已年近四十,收继一个能干孩子并不吃亏。也不妨碍我们要孩子,否则老夫少子岂不可怜?”年氏心中早已准备好说辞,有备而来。
“我们刘家长房要收继继子,并不是我们夫妻可以说得算的,先不说宗家那里,只单单宫中的刘太妃便不好应付啊。”故做沉吟,静默半刻,刘明朗回道。
你们兄妹打的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吗?年氏心中暗恨,面上便带了些出来。
“夫人,您也不必多说,开了春我便要回京述职,到那时我们与太妃,宗家好好商量如何”一见年氏的脸色,刘明朗就心叫不好,他可以漠视年氏、轻视年氏但当着面却不能杵逆于她,否则于自己的声誉有碍,毕竟时人崇尚爱妻、敬妻,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没有必要撕破脸。
哦?开了春要去京里述职?年氏心中暗笑,是为了那个私生女吧?为了带着她去赶考,铺路吗?欺人太甚。二夫妻又喝了一盏茶,话些家常后各自归屋,说好的四十岁前要个孩子却提都没提。
刘明朗坐在桌前,听着管家的回禀,心中暗暗皱眉。年氏果然是个细心之人,自己接济刘敏的银钱并不多,也从不走公账,她只从自己衣服去向上就能发现端倪。怪不得当初能设计引诱自己的大哥年清晏,当年清晏与自己还有大长公主、子茂、湛申是同期的好友,清晏被自己的胞妹设计后愤恨之下几乎自杀,是自己将他劝下,他与大长公主….唉,不想这么多了,既然答应他要照应这个孽畜,但照应吧,只是苦了刘敏和青桃.
“你去敲打敲打桃妈妈,女孩子们虽因家贫而来女院服役但毕竟珍贵,我青州的女院可以赚银子,但不能赚黑心钱,只要被我发现有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必不能饶.以后每天戌时亥时都要派一队兵丁去女院门口守着,但凡有那不规矩的,一律打出去.”刘明朗不慌不忙吩咐道.
“大人,敏娘有话让我带给您”刘畅生在刘家,在刘家做管事也有十多年了。看了看老爷欲言又止。
“说吧”这么多年,她都不说一句话,现在想说什么呢?
“时日无多,不负重托。”刘管家说出来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瘦弱的面黄肌瘦的女子,回过神来座椅上已不见人影。门帘微动,人显然已经出去了。若不是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还以为主人并没有回来过。
青桃打了个呵欠,倚在迎宾楼的廊柱上,生意真的很淡呀,桃妈妈气得头晕转身回了房。好好的女院门口总停了那么一队衙役,但凡有人上前就要盘问姓名、籍别、家庭住址,最近有没有犯过事,只要稍有磕巴,推诿马上就锁进了小黑屋,继续盘问。谁敢来?还有谁敢来?狠,算你们夫妻狠,桃妈妈恨恨地看着青桃,这瘟神是自己请来的,如今已经得罪了年大人,若送走岂不是二个都得罪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桃妈妈面临从业以来最大的危机,比当年穿裙子还让他为难呀。
“贵客到”只听得门口一声喧哗,虽然有衙役,但贵族少年的夜生活,也不是这点困难就能阻挠的,这么多青春美丽的姑娘,虽然不能做什么,但看一看,嗅一嗅,吃点嘴上的豆腐也是好的。
青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白天在府学里上课,大家都是尖子生相对单纯简单,她在女院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同学知道。晚上在女院卖酒,蒙上面巾哥哥、叔叔地叫着,她喜欢说笑话,晕笑话,她专门买了一本书,背了下来。相者云:“妇人阴门有痣,必生贵子。”一人闻而喜曰:“果尔,则家嫂乃贵相也。”问曰:“令嫂有痣,兄何以知之?”答曰:“家父与房下说,房下与学生说。”
青桃发现,桃妈妈乃是妙人,营销手段高超,凡是推荐贵的酒,酒保可以有提成,一天结一次,干脆利落。贵人们出手也大方,被吃点豆腐后打赏也丰厚。所以青桃服役的时间从一个时辰增加到了二个时辰,大大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困难,可以给敏姨买点好药,再凑点上京的盘缠。
只是毕竟年纪小,经验也不丰富,看人下菜还是嫩了些,原以为面前坐的这个叫田七郎的武夫是个喜欢烈性冷艳型女子的,哪知道人家生性脆弱,拒了他二回酒后,居然哭了。越哭越伤心,大约是想到了哪个女郎,叫了声八娘子,居然想跳下金水江。把青桃好一阵吓,他的朋友们立即甩了脸,要赶她出去。她急忙好哥哥,亲哥哥的一阵叫,“哥哥,好哥哥,别难过好吗?我给你笑一个,笑一个,我给你讲个笑话好吗?保证你听的高兴,真的。”青桃今天还没有开张,不能少了这份赏钱,拿出浑身解数:“有嫁女于他乡者,归宁,母问乡土相同否,答曰:“只有用枕不同。吾乡在头边,彼处用在腰里。哥哥,莫哭,三十二娘我回头给您做个枕头,让您领领妙用呀。”终于破涕为笑,青桃总算松了口气。女院里的女孩子在女院里没有自己的名字,都按数字排号,青桃是目前第三十二个服役女子,就叫三十二娘。
她走出包间,包间外是临江的一面,她靠在栏杆上看着江水,面罩早已经因为陪酒而被自己摘下,为了厚厚的赏钱她是拼了,敏姨的肺病在现代并不是绝症,只要吃得好,不操心,慢慢地调养,是可以活下去的。她转头看向旁边,就见一个青色身影佝偻着,缩在月光下,是叶隐。只见他突然发抖摸着栏杆欲吐未吐干呕着,青桃走上前去,还未近前就闻到了一股浓浓地雄黄味,再看看他面色潮红,流泪不止。如癔症般不停地脱着外衣嚷着“梅姐,我好热,好热”,怕是这帮贵族少年玩high了,开始服用寒食散了。
服食寒食散的人,怕热,皮肤敏感,穿不得衣服,特别喜欢脱衣服,还喜欢睡美人,恐怕这个包间的姑娘要倒霉了,青桃连忙去找桃妈妈解决,女院的姑娘如果不是清白之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她找到桃妈妈再上楼来,已不见叶隐,只剩他房间的其它纨绔,和一起服食寒食散的姑娘,气得桃妈妈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