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雨音》瞎说大白话

3、第 3 章

　　四
　　人有多大胆，皮有多厚实。
　　光荣负伤的“雨音”店主顶着一脸杰作，云淡风轻地为一杯咖啡上画上精致的图案。
　　“店长，你这伤？”熟客忍不住凑上去八卦了一下。
　　“没办法，这是为艺术献身呀！”何若卿笑得一脸得瑟，虽然因为嘴上的伤，这笑显得略微扭曲。
　　“哈哈哈哈，拜托，您别笑了，这么瘆人，威力仍不减呀。
　　何若卿笑得更得意了，熟客笑得更欢了。
　　“叮铃铃……”悠扬的风铃声响起，“欢迎光临。”
　　孙湉走进来的，400度的近视，没戴眼镜的后果不仅是晕，周遭还自带光影模糊特效，这感觉，还真有点飘飘欲仙呢。
　　”啊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眼镜不会掉坑里了吧。”说着，何若卿的手还在孙湉眼前晃晃。
　　”你脑袋才挤马桶里了呢。”冷静，冷静，孙湉不想和他逞口舌之快，无奈条件反射。
　　“等等。”何若卿兴冲冲地在柜台下面摸出一副墨镜，早上出门用来遮掩熊猫眼的，终于用到正途了。
　　孙湉只觉得两眼一摸黑，世界从马赛克变成了黑屏，耳边响起了二泉映月。“瞎子阿炳，粉墨登场。”
　　对于这种幼稚的行为！孙湉嗤之以鼻。正好，她就是不想见何若卿脸上的五颜六色才硬是没带眼镜，现在，连标清的DVD都不用忍耐，只需要听有声CD了。“我的电脑。”昨晚落荒而逃，把吃饭的家伙丢下了。
　　啧啧，还真是惜字如金呀。恶作剧的意义在于让对象气恼，如果可以恼羞成怒，那就功德圆满了。此时此刻，孙湉仍波澜不惊，何若卿就没了兴致，俯下身，一如刚刚戴上墨镜一样，隔着柜台帮她轻轻摘下。
　　鼻尖对鼻尖的距离，还是让孙湉看到了昨晚的伤情。孙湉觉得自己很无辜，她昨晚是突发性应激综合症，症状：手足无措，暴力相加。
　　“电脑是补偿，昨晚……”何若卿故意用鼻尖戳着孙湉的鼻尖，露出一脸“你竟然是这种作家”的表情。
　　感受着何若卿喷出的温热鼻息，鼻尖萦绕着他淡淡古龙水的清香，孙湉的脸颊像招了过似的通红，压抑着往他另一只眼睛上也来一拳的冲动。孙湉勾住何若卿的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听说，喷香水的不是Gay就是双。”
　　何若卿哭笑不得地看着孙湉帮他戴上墨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
　　“啊～～”尖锐的叫声刺破操场的平静，曹可可痛苦的捂着眼睛，满手的黄沙。孙湉默默祈祷她的眼睛别被整成撒哈拉沙漠。
　　“没事吧，叫大家都闪开了。”孙湉急急忙忙凑过去帮曹可可清理沙子，“先别睁开眼睛，我看看情况。”这是怪孙湉也不怪孙湉，沙子是她一脚踹进曹可可眼里的，可那是因为体育老师强硬要求练习双杠翻跟头。可怜孙湉小脑不发达，好不容易翻成功一个扫起千层沙，殃及方圆五米，等到第二次开始前，早就各方位吆喝过退避三舍。曹可可向来把她的存在当空气，自来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滚开。”曹可可打掉孙湉伸来的手，沙子磨着柔嫩的肉火辣辣的疼，她疼得眼泪汪汪，一边抽气一边痛骂。“弄瞎你弟弟的眼睛还不够，现在是我了吗？”
　　孙湉听到她提起弟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那年夏天满手鲜血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孙湉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双手。
　　“怎么了，怎么了。”罪魁祸首体育老师终于拨开层层学生，挤到了曹可可身边。
　　“老师……孙湉……她想把我弄瞎。”曹可可满脸的细沙，泪水混着沙土从脸上滴落，整张脸更是狼狈斑驳。
　　“才没有，是她硬要站在那个位置。孙湉都提醒让开了。”同学中有人打抱不平。
　　“好了，先去医务室。其他人自由活动。”
　　“哟！真是一场好戏呀。”不远处的何若卿靠在篮球框架上举着可乐向孙湉致敬。
　　孙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找了个阴凉地儿坐下，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何若卿早就习惯了孙湉的横眉冷对，慢悠悠地晃到操场后门隔着围栏买了两支甜筒。
　　“心情不好～来支可爱多。”孙湉的手里被硬塞进了一支甜筒。可是，她还没来得急拒绝，何若卿又一把把它抽了回去。“哦，忘了你胃不好，还是我自己留着享用吧。”
　　“我说呀，那个人被送去医务室不会真瞎了吧。毕竟老兽医坐镇。”何若卿打开一支甜筒咬了一口。
　　“你也太菜了，翻个跟头笨拙得跟个鸭子似的，我班上女生能一口气翻10个。”他又撕开了另一个甜筒，舔了一舔，嫌弃道，“草莓味的果然不好吃。”
　　“我听到说你弟弟，你弟弟怎么了。”何若卿不想再玩沉默了，来个狠招。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孙湉的身体微微抖了抖。
　　她幽幽地抬起头，红着眼睛问，“高三可以这么闲。”
　　何若卿也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孙湉的眼睛，端详着她眼里烙下的自己的身影。
　　直到甜筒开始融化，孙湉才张开了嘴，她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即使这个是冤家对头。“钥匙扔中了他的左眼，眼球破损。那钥匙是我扔的。我妈妈一直叨念，怎么就这么凑巧，偏偏就砸上了眼睛。”说到这里，孙湉扯出了一个苦笑，捂着左眼，“这里，从他10岁开始，就再也看不见了。”
　　何若卿没有插一句话，由着孙湉状似梦呓的喃喃自语，他发觉孙湉眼里自己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弥漫着的是一股水汽。凉凉的手遮住了孙湉的眼睛，混杂着草莓的香甜。孙湉皱皱鼻子，她也不怎么喜欢草莓味。
　　“我道歉，真不该说你菜。就你这准头，飞镖一扔一个准。”
　　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男人，直往别人的伤口上洒盐。孙湉的泪掉得更多了，心情却也比之前舒畅。
　　“我请你吃甜筒，你也该回请我一顿吧。”
　　“……”
　　“冰的吃太多，想吃烫的，就麻辣烫吧。”
　　“今天晚上你就住厕所里吧。”
　　孙湉还是替他拎回了麻辣烫，自掏腰包20元豪华套餐。
　　“你们高三真这么闲。”
　　“不呀，闲的是那些已经被提前录取的人。”何若卿一口一个丸子，烫得直吐舌头。
　　孙湉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你看起来没那么聪明。”
　　“还有就是准备出国的，譬如说我。”拿着筷子指了指自己，何若卿自己埋头苦吃。
　　“哦。”
　　“就这样？”
　　“就这样。”
　　那年午后，何若卿看着一架飞机划过蓝天白云，“孙湉，你有梦想吗？”
　　“考上师大，读最好的中文系。”孙湉理所当然的报出了高考志愿。
　　“然后呢？”何若卿盯着她的眼睛，确认着他的未来。
　　初夏的风尚且凉爽，孙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远方畅想，“然后呀，在师大旁边租个店面开个咖啡店，那店里一定要有大柜大柜的书，我就待在柜台里，卖出好喝的咖啡和美味的简餐，如果顾客是个帅哥，就给他免单。”
　　“败家娘们做的东西会食物中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