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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掷千金 ...


  •   主持的公子倒也不啰嗦,时间一到,便有侍女带着拍品在众宾客面前一一呈现,待所有人远观细察之后,对这件物品的竞拍正式开始。

      几件展品已陆续找到金主,时间过去许久,却还未到那古琴。萧萧已微有些不耐,面上却只得沉着,静静站着。

      “嫌无聊么?给你看看。”陆欢将拍卖小册子递给她,上头写着一些对拍品的简短介绍。她接过,翻了一翻,确找到了那古琴,写在很后头的位置。

      君少行何以对这把琴这样在意呢?与他有什么渊源么?

      柳眉微微一挑,忽地有些不自在。

      介绍上只写了八个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

      黑衣公子的声音忽然想起,在她耳边炸开一记惊雷,“下面是第四件拍品,真定古琴!”

      眼光遥遥触到那琴的一瞬,手中木牌忽“啪”地落地。

      陆欢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她忙弯腰拾起木牌,“没什么,南蘅一时恍神,掉了木牌。”

      什么“真定古琴”?!那分明是她的绕梁琴!就算过了五年,她也不会忘记……曾经的年华里,她几乎是日日抱着那把琴弹奏的呵!它的音色、材质、光华,早就与她的一双手融为一体。如今世上还在的名琴,一把是南蘅手上的焦尾,几日前已被她毁了,另一把便是她叶萧萧的绕梁……

      叶家传的名琴,她叶萧萧曾经拨弄过的古琴,竟没有随着五年前的那场血光而焚毁,反是不知被谁拿走了,今日现身于这场拍卖会上!

      一把琴的命运呵。

      抄家被抄出来的东西,辗转到他人手上,随便给换了个名字,又重见天日。

      ……君少行偏要得到此琴,难道是为了她?

      是么?她应该相信么?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又有何用?五年前他是抄她家的刽子手!如今以为她已死,便想借物怀缅,无非是因为人死后对他再无威胁,才会激起无虑的怀想罢了。

      原先只是单纯为了任务,可眼下,她还非得到这把琴不可了。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一位侍女抱着古琴往下走来,在各处幕帘中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她这边。

      “公子,南蘅想看看这一件。”对陆欢说了一句,目光朝那把琴看去。那琴身、琴弦,一如当初的样子,分毫未变。可是它的主人,却已不是从前的主人了。

      主持公子环顾下头道:“真定古琴,正式开始竞价!”

      “一百两。”帘幕下有人举牌。

      “二百两。”

      “三百两。”

      “再加两百。”

      “目前喊价五百两,还有更多的吗?”主持公子慷慨道。

      “五百两第一次,五百两第二次,五百两……”

      “六百两。”西桌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眸光飘过,隐隐看到一角浅色的衣衫。此人虽并未亮明来处,然观其形容,必定是大有来头。

      现场一时安静,主持公子正要敲锤,却听见东面一桌处,一位冰蓝衣衫的女子站得笔直,高举皓腕,声音清晰道:“兴国公府,出价八百两。”

      列位宾客一时有些惊讶。兴国公府的南蘅姑娘,竟会……

      “一千两。”西桌那人沉声道。

      半晌的静默。

      “一千五百两。”萧萧说道。

      对面那人有些诧异了,声音飘出帘帐,竟多了分劝告的味道,“姑娘无需争了,这把琴你不可能得到手的。”

      “是么?”她嫣然一笑,“我已经加价到一千五了呢。”

      “一千五百两第一次……”

      “两千。”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座的皆哗然。一把古琴而已,再怎么名贵,也……

      “栖梧,大人刚传来话,说是不必了。”西边帘幕里头忽传出一个声音。浅衣男子微微一动,面露讶色,“你说什么?”

      “大人说,让给她。”那个声音不带丝毫犹豫。

      “关越,你确定没搞错?!”

      “大人何曾对一样东西如此上心过?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此琴有蹊跷。罢手吧。”

      “这……”叫栖梧的公子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虽说输给一个姑娘有些不大好看,然这是大人的命令,怎能违逆?

      西桌的退出竞拍。

      萧萧如释重负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也笃定了这个结果。若非如此,她一开始岂有胆量与对方竞价?君少行一向是理智之人,绝不会逞一时意气,不留退路。他最忌讳被他人摸透了喜好。若给人知道了喜好,便是捏住了自己的软肋……这是他以前就和她说过的话。

      如忆哥哥,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又过了两件拍品,竞拍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

      从宴会相逢、弹琴说话、摔琴引为知音、马车上有意与陈安口角,到今日和他竞拍同一物品,她很确信自己现在已经给他留下了印象,不是很浅淡的印象。只是,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游走在梦里……梦里,她已然忘了他,他也不曾记得她。

      前一阵还晴朗的天幕上忽现出一片乌云。不多时,便落下一阵急雨,淅淅沥沥落在草木丛中。大地上一片晶莹,水花似珍珠般飞溅。

      “糟了。今日走得急,忘带雨具。”她扬起头看着从空中飞落下的雨丝,本是情不自禁的一句,却给陆欢听了去,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头上。

      “公子?”她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惊动。明明是两个演戏的人,却做得如此逼真。

      雨幕里,路过的人只看到这样一幅两人浓情蜜意的图景,有人匆匆走过,亦有人不禁停下脚步来,调侃陆欢两句。

      “两位感情可真好。”一位浅衣公子路过,笑道。

      虽然未曾谋面,虽然方才众人都坐在帷幕里头,但萧萧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方才那个与她竞价的人,应该是君少行的属下。

      身材英武挺立,气度不凡,眉宇间神采奕奕,其根骨一见便知是习武之人。

      “哟,这话一点不像是从栖梧公子嘴里说出的。”陆欢笑道。

      “哈哈,陈公子此话何意?另外,栖梧只是我家大人的暗卫,担不起‘公子’这一称呼。”说罢拱手一礼,“栖梧还有事,先行告辞。”

      雨中,终于只剩下萧萧和陆欢两人。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萧萧淡淡看着远方,唇角勾起一个浅笑,“或者,我们会不期而遇。”

      这一场雨竟然下到了第二日的午后。

      水汽空濛中,她来到了蝉单寺院,收起竹纸伞,弄干净身上的雨水后,踏进殿门。门外,豪雨即兴挥洒;门内,香烟袅袅,青灯盈盈。

      一重门,两柱上的题字道是:流水碧玉,浮舟弄水。

      第二重门,有道是:悬山玩翠,袖海观珠。

      三重门,写的是:昼夜不舍,天地同流。

      “泉出乎地,地久泉俱久;水生乎天,天长水亦长。”她喃喃说着,抱着绕梁琴款款信步。

      寺殿外围两侧遍植松柏,有的结对成群,有的傲然挺立,有的大半截根部已然裸露,其上枝叶却依然繁茂,华盖青苍。她知道这都是千年古树了,虽已精疲力竭,却傲然冷对时间的风霜,写成亘古屹立的诗篇。

      过了会儿,有一小僧走了出来,对她“阿弥陀佛”了一声道:“不知女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她笑了笑,“我有把琴原出于此,现不想令其被俗世玷污,遂想葬它于此。”

      小僧微讶一瞬,“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脚步款款,行至溪边。

      “为何带我来此?”

      小僧停住脚步,“不是小僧,是另有人要见女施主。阿弥陀佛,小僧告退。”

      溪水上泊着一叶小舟。雨声渐息,泉流叮咚,小舟渐泊到岸边,一身材挺拔的少年从舟里出来,踏上岸,对她一礼。

      她转瞬明白了小舟里的人是谁。眼前这位少年应该也是他的属下,和之前那位相比气质更加文弱,却别有一番俊逸之气。回礼一番,抬眸只听他道:“我家大人有请。姑娘,还请上船。”

      “好。”并不多问,她提起裙角,进了小舟。

      船舱较小却并不逼仄,他果真在那里等她。

      一身浅色单衣简单地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顺滑的墨发肆意散落在肩头。从外面透入的水的波光漾漾地映照在他白璧般的脸上,睫羽尖儿上似挑着雨后初阳的亮光。舱外,山水间挂起半道迷蒙的彩虹。小小的船舱,霎时因他的存在而有万千光华。

      “坐。”淡淡看她一眼,眸中清寒不减半分,只是简单摆了摆衣袖,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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