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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很多年之后楼归在想,如果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他永远不必再见到沈修筠,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他说不定是个嗑|药续命的疯子,被绑在束缚带里面,晕晕沉沉夜以继日地发疯;沈修筠倒未必有多大影响,只是继续做他的老混蛋和老流氓,没人能治得了他,他就得去祸害别人了。

      然而事实是,孽缘就是孽缘,仅仅第二天,他就再度遇到了沈修筠。

      他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知道就是这个人,会和他纠缠一辈子。

      ————

      秋冬交接,变天变得厉害,前一天还热得发燥,北风过境,温度几乎是以暴跌的形式骤降。

      楼归自认穿得不算少,结果出门遭风一吹,就跟被速冻了似的,身子一僵,等走到车库上了车,那点从家中带来的暖意早就消耗殆尽,冷得他不自觉地缩在了循环供暖的风口边,慢慢解冻。

      在前头开车的是他的亲哥,楼竞。楼竞出门讲究场面,可这次却什么人都没带,包括司机,这原本是件很反常的事,可楼归此时刚吃了药,昏昏沉沉,已经没心思去管了。

      他吃的是小剂量的镇静剂——八分之一片的喹硫平,药很有用,吃了就困,整个人像是在胶水中浮沉,动作迟缓而僵硬,思绪也不怎么清醒,只想闷头睡。

      车从小区拐出去,楼归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听见带着电流杂音的交通广播一刻不停地播报着前方车况,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声音开得很大。开车的人也不怎么讲究,就这种减震性能极强的好车,还是被他开得很烂,车身随着起步和刹车摇摇晃晃,晃悠得人想吐。

      又堵车。

      楼归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靠在车边,努力平复着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音带来的焦躁。

      还有服药后难以克制的晕眩。

      “喂,沈修筠,是我,楼竞,”驾驶座上,高大的男人伸手关了收音机,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方向盘上,鹰隼般锐利的眼眸透过内后视镜,盯着后座上清瘦的少年看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嗯,我把弟弟给你送来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他将“照顾”二字咬得很重。

      “行,你办事,我放心。”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楼竞轻笑道,“我这个弟弟有点儿不懂事,你可得多多关照啊。”

      楼归抬头,沉默地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很陌生的大哥。

      事实上,在查出自己的病之后,楼归才从他身上感受过所谓亲情的温暖,热情得夸张,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临床上最普遍的精神疾病之一,双相情感障碍,也叫躁郁症,兴奋起来仿佛神经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感觉老天第一老子第二;抑郁起来恨不得分分钟拿刀割腕,不是整日睡不着,就是整日睡不醒,对着自己来不及完成的作业陷入疯狂的焦虑,被这种反复来回的痛苦折磨到整个人都奄奄一息,神志却依然清醒。

      就是因为这神志清醒,楼归在彻底的忽视中忍了两年,才终于在一次彻底崩溃后,千辛万苦求到父母带他去看病。

      他原本是想忍到成年自己去的,可最后还是在恐慌中败下阵来。

      他发现自己在两种情绪中来回摆动的周期越来越短,程度却越来越重,他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疯。

      好在最后确诊,虽然楼名扬并不认可这算是什么病,但好歹是拿了药回来。

      楼归估摸着,自己生病,楼竞其实是高兴的,唯一的弟弟成了这么个废人,这世上再没人能和他争家产。

      尽管楼归并不想和他争抢,生病之后,光是活着就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心力,关于未来,关于前途,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和野心。

      意识到楼竞正准备朝自己这边看,楼归先主动收回了目光,闭上眼,靠在车门上假寐。

      片刻后,楼竞挂断电话,看着后座小狗似的蜷缩起来的男孩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楼归下车的时候,原本已经睡得有点迷糊了,楼竞一拉车门,他险些从车里滚出来,有些狼狈地踉跄了几下,才站直了身体。

      “过会儿带你见个人。”楼竞没问他愿不愿意,就那么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海归,研究过心理学的。见他对你的病有好处……我们都不懂,人家那才是专业的。”

      “我不认识他。”楼归的声音有点哑,“我不想见。”

      楼竞继续往前走,置若罔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你算老几。

      楼归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勉强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保持着清醒。

      他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

      他没问这里是哪里,没问楼竞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也没问他要在这里呆多久,他实在太困了,大剂量的喹硫平是能放倒那种拿刀砍人的疯子的,哪怕是八分之一片,也能让他困得睁不开眼。

      绕过两条支路,楼竞就走到了一栋独栋别墅前,摁响了门铃。

      门口的人似乎早就在等着,第一时间就拉开了门。

      随即,除了敲门的楼竞,另外两个人就都愣了一瞬。

      他们都想起昨天见过。

      楼归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而沈修筠对他印象深刻,纯属是出自于男人的本能。

      因为这是个太过于漂亮的男孩子。

      漂亮得让人不仅仅是眼前一亮,甚至可以说是震撼。

      不说帅,而说漂亮,倒不是因为他女气,是因为他的长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而是纯粹且精致的好看,头发呈现自然的棕褐色,皮肤白得陶瓷似的,眼珠黑白分明,瞳孔墨黑而清亮,羽扇似的睫毛又长又卷,一副乖得随便你揉搓的模样,漂亮得只要扫上一眼,眼神就能被黏得挪不开。

      只是再细看,就能发现那男孩儿的眼角上扬,下唇极薄,眼珠黑白分明,时时刻刻带着审视的意味,连头发都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卷曲。略微有些不爽了也不出声,唯有拿眼瞥人时,才会透出股不符合年龄的凌厉,一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样儿,此时再回想起他刚刚的“乖”,只会觉得背后微微发凉。

      这是柄没开刃的刀。

      沈修筠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楼竞如此忌惮和不喜这个弟弟了。

      他看起来比谦让温和表面君子的楼竞,更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楼家人——狠绝,独,记仇,笑面虎,你敢在他弱小的时候蔑视他,他就敢在得势之后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总之,不好惹,高危人种。

      沈修筠在人生的前二十三年,国内国外各色人种阅人无数,从没见过这么漂亮而凌厉的男孩儿,然而在之后的人生里,他也没能遇见第二个楼归。

      “先进来吧。”沈修筠在楼竞起疑心之前,先让出了路,开口道,“里面坐。”

      沈修筠的家很大,但却很冷清,一副刚装修的样板房的模样,不带半点居家气息,明明是个青年单身汉,房子里却干净得不可思议,简直让人怀疑他有没有洁癖。

      楼归蹲下来换拖鞋的时候困得直接向前一倒,嘭一声撞在了鞋柜上,楼竞只是在一旁看着,沈修筠倒是赶忙递过了一只手,想要拉他起来。

      但楼归终究是没有借助他的力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听见楼竞在耳边说:“……这一阵子爸妈都忙,我呢,也要接手家里的一部分事业,就把弟弟先放你这儿寄存一会儿,他不麻烦的,这么大人了,都是自己上下学自己洗衣服的,不靠司机和保姆,还会做饭,就有人能给他作业试卷签个字就行了……”

      “寄存”二字听在楼归耳朵里,格外刺耳。

      他是一件物品吗?

      “楼董和夫人知道吗?”沈修筠冲楼归抬了抬下巴。

      楼归听见他这么说,就明白沈修筠应该和他们家并不熟,不然昨天不至于认不出他爸,称呼也应该是更加亲近的楼叔、章姨。

      他混沌的头脑忽然闪过了一丝警惕——楼竞为什么要把他藏在一个陌生人家里。

      关系不熟、没有带司机、孤身前来……

      “如果你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楼竞依然笑得云淡风轻,“这里离学校还更近呢,哪怕说上高三了要节省时间,也说得过去啊。”

      沈修筠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楼归死死地盯着就这么给自己安排了命运的楼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就不怕自己打电话给爸妈?

      而楼竞此时凑在沈修筠耳边说了句什么,沈修筠颇为意外地看了楼归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怕的晕眩感袭来,楼归撑着鞋柜摇摇欲坠的同时,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喹硫平,是晚上失眠时吃的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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