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顾一笑倾人城》执雪

7、战事

　　大抵半个时辰左右，程玄就带着人袭向了这些青铜巨车。

　　不一会那车下的车兵纷纷窜了出来，两队人很快咬在了一起。

　　一片黑暗中城上的人看不见城下的战况，只能听到阵阵厮杀声。

　　直到天边快要破晓，才听到遥远的后方传来退兵的鸣金声，李卿君吐出一口积压在胸腔里的浊气，吩咐道：“鸣金，开城门！”

　　这时天边露出了几缕光，映出了城下残留的战车和满地尸首，有匈奴人的，也有晋人的，折断的军旗斜支在地上。

　　天终于亮了，敌军退了，程玄一行人也已经进了城，可李卿君的面上却没有半分轻松，日光照在大地上，所有事物都清楚的展露出来，城上的守将都看见了，在那不远的天边，起伏的营帐已经结好，是匈奴人预备持久攻城的大本营。

　　毫无疑问昨晚的偷袭只是一场试探，李卿君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焦土气，一张英气的巴掌脸更添了几分肃杀，令道：“排查城内，确保没有匈奴人混进来，再派一队人去把兄弟们的尸首敛回来！”

　　气还没喘匀，李卿君墨似的瞳仁就紧促的缩了几下，烽火台上狼烟已起，只见那台上的竹制巨弩一弹，一柄竹箭砸到了城墙上，连忙传到李卿君手中的是不知是在谁衣袍上扯下的，一块残破的、沾满血痂和污渍的布料，那是自广安关一路由烽火台传来的战报，那上面只有可能有一个消息，李卿君努力控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展开它，果然见到了惊心的一行血字；幽州告急！王将军战死，三日内速援！

　　李卿君攥紧手里的布条，车骑将军王闯是当日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副将，若没有他老人家的支持，她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在军中立住脚，老将军年岁已大，胡子都花白了一半，气力早就大不如前，本该在建康颐养天年，若不是因为担心她在军中无法立威，何必如此高龄再赴北疆！若不是因为她一时疏忽，让他戍守广安关，何以落得如此结局！

　　谢安等人跟随李卿君已久，自然知道李卿君视这位王老将军如师如父，可大军在下，此时不是感伤的时候。从营州到幽州路途不远不近，骑马要两三日，故只能派骑兵，而目前长峪关守军不足六十万，骑兵只占三成，敌军在下，派谁去，派多少，长峪关上众将面面相觑。

　　谢安伸出一只手按在李卿君的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劝道：“建康那个鬼地方，呆久了是要养出软骨头的，老将军是一代名将，比起待在建康城里磨尽锐气，他更喜欢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北府武将魂殇北疆，这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快事，你不要太自责，广安关还在等着你呢。”

　　李卿君僵着一张脸，吐出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自古名将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紧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帐议事！”

　　谢誉此刻已经进了内城的大将军府邸，院子在主街的尽头，推了院门，只见一地皑皑残雪，三两粗仆正拿着扫把清理。

　　那着灰裘的少年，气鼓鼓的抱怨：“什么破地方，还不及郑夫人偏院大，也配叫府邸！”

　　谢誉一个冷眼，“云墨，你还当自己是邓府的小公子吗？”

　　那灰裘少年立刻惨白了一张脸：“云墨不敢！”

　　“我知道她年少时与你有过一些争端，可如今你既然留在了我身边，当知道她于我而言是有些不同的，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我失望。”

　　“云墨谨记公子教诲！”

　　护送谢誉进城的是李卿君身边的亲卫，远远站在几步外。

　　谢誉回身：“多谢诸位相送，各位请回吧。”

　　那几个着玄甲的亲兵面面相觑，一个铠甲略有不同的男子抱拳答道：“公子，将军吩咐我等要寸步不离，护卫公子。”

　　谢誉打量那人铠甲上的纹路，问道：“恕我眼拙，不知阁下任何军职。”

　　“公子是贵人，自然记不得小人，小人曾在将军身边见过几次公子，乃李府内兵，现任将军亲兵首领，在北府兵中并无任职。”

　　“亲兵首领？你带了这有……五十余人送我，将军身边现在还有多少亲兵？”

　　“回公子，算上于某是五十八人，已是倾巢而出。”

　　谢誉一愣：“我记得李卿君出战，尔等都是护卫左右之人，如今都在我身边，若是两军交战，主将身边岂不是……”谢誉一顿。

　　于首领平静的望着谢誉：“将军大抵是认为公子之性命，要重于自己的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