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顾一笑倾人城》执雪

2、除夕

　　北地酷寒，大雪纷飞，滴水成冰，士兵若是湿手握铁枪，活脱脱要带掉一层糙皮，遂满营将士均以布条缠掌，日日操练以备战事。
　　腊月底到了年关，天寒地冻，鲜卑已有半月不曾攻城，边疆战事稍懈，军帐大营略披赤色，也显出几分年味来。
　　除夕这天，李卿君带着亲卫府兵支了二十余口大锅，宰了百头肥羊，除却执勤守营的，全军包了半天儿的饺子，到了傍黑天，径长四五尺的黑色大锅里翻滚着无数的羊肉饺子，满营欢庆。
　　黢黑的莽汉冲着北府兵左都尉徐冲嚷嚷道：“徐都尉，您看近日也无战事，今日不如您去央了少将军解了酒禁，让咱们兄弟好好乐一乐！”
　　徐冲笑骂道：“你这泼皮，少将军最恨军中贪酒误事，你这百夫长当的不痛快，是想上这铁锅里滚上一滚，给兄弟们加菜啊。”
　　莽汉连忙告饶：“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小的皮腥肉臭，还是别污了大伙的嘴了。”
　　旁边一小卒小声嘀咕：“娘们就是事多……”
　　莽汉倒是耳尖，抽出后腰插着的马鞭，破风抽去，打的那小兵满地打滚。
　　莽汉虎目圆瞪，破口大骂：“少将军领兵如神，待我等更是恩重如山，岂是你这破嘴能够杂议，我今日非撕了你这张腥嘴不可。”
　　徐冲听着动静连忙折返，拉住这莽汉。
　　“罢了罢了，动静这般大，一会儿惊扰了少将军还要惹她心烦，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就当饶他一次吧。”
　　徐冲看那莽汉满目猩红，拍了拍他的虎背：“少将军费了半日工就想让大家乐乐，别白费了她一片心意。”
　　这莽汉名唤牛大，原本就是营州驻兵，当日长峪关被破，营州驻军大败，守将南逃，他等被俘，鲜卑善战血腥，以铁链穿其左肩，每十人为一串牵出关外充当苦力。
　　李卿君率北府兵北上第一战，就收复了长峪关，夺回了镇边，臼羊两城，一战成名，牛大这些原营州驻兵也被救回，好生医治并编入了北府兵，从此牛大等人便奉这位女将军为再生父母，立誓要在她麾下好生效命。
　　此时，营地正中的李卿君卸了银甲，只着一身净白猎装，满头秀发配一条粗布发带高高挽起，右脚落地，左脚踩着近半米高的木桩，手持一把大铁勺，一勺下去能舀上十来个饺子。
　　李卿君平日里除了操兵练将时十分严厉，私下里都亲切的很，故将士们也愿意亲近她，都想在新春讨个彩头，在她这口锅前排起了长队，李卿君也只好派完一口锅，再派另一口锅，好在派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几位将军给替了下来。
　　参军谢安一边赶着她下来，一边抱怨：“将军您也忒实在了，北府兵称百万雄师，如今又逢扩充哪里只百万人，您这一个一个派下来怕是膀子也要断了。”
　　李卿君挑了挑眉捂着发酸的肩膀忙往下跳：“哪里想到你们几个来的这般晚。”
　　余光扫到几位叔叔辈的老将军也要上场，连忙去拦：“各位叔伯，这等苦力让我等小辈们尽尽心就好，快坐下来尝尝饺子。”
　　车骑将军王闯轻抚长须，一眼扫过来：“怎么，少将军是觉的我们几个老家伙不中用了，派个饺子也要累着了？”
　　李卿君连忙讨饶：“各位叔伯恕罪，各位不嫌卿君年少浅薄，处处点拨，时时提携，卿君岂敢无状，只是今夜恐生变故，届时还要倚仗各位叔伯，这等小事暂且不敢烦劳各位。”
　　王闯几人神气一凛，小声询问：“可是有迹象？”
　　“插在城外的暗桩上报，城外近日来频繁有鲜卑探子出没，怕是想趁除夕我军兵防松懈，伺机突袭，我已派右都尉程玄带精兵一百沿途守着，一有异动马上回禀。此时暂且无事，几位叔伯还是先用点吃食吧。”
　　几位老将军不再坚持，冲着李卿君点了点头就找个空地坐了下来。
　　再晚些时候，李卿君唤上各位将军大帐议事，仔细吩咐了各部需保持警惕，打起精神以备突袭。
　　果不其然，差不多刚到子时，程玄匆匆返营大呼，五十里外发现敌兵。
　　李卿君心下一转，即便程玄等人急返，此时敌军怕也离长峪关不足三十五里，一边大喝道：“点兵，备战！”
　　一边问程玄：“可看清是何人领兵？带兵多少？”
　　“看军旗是建威将军慕容翰的部队，我等只瞧见先锋就急返大营，但听蹄声不下二十万。”
　　谢安在一旁说道“鲜卑一向只知急攻，我道这次怎么颇多迂回，又是派探子多次来探，又是苦等我军除夕犒兵懈怠，原来，来的是他慕容翰，此人勇武善射，精于算计，去年献计燕王，为破宇文部，恐高句丽背后袭击，遣兵以南北双道夹击高句丽，最后攻入丸都，大破高句丽。此仗看来是场硬仗了。”
　　李卿君抿紧嘴角：“徐冲，程玄为左右前锋，各领兵十万，列小双翼阵，此战我亲自披帅，我倒要会会这个建威将军，王怀你带十万人在敌军后方包抄，找机会烧其粮草，待到敌溃在东南方留上个口子，不必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