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渡鬼》木尺素

9、驭妖

　　关于许深到底想做什么，谢容来不及细想，一时已经有些头疼。
　　凭他修为，自然不怕这三只鸟。
　　但是他有关于鸟的童年阴影。

　　此刻，三只巨鸟包围住他，遮住了几乎所有天光。
　　借助些细微光亮，谢容不论从哪个方向抬头看，瞪着自己的都是一只长相可怕的鸟。
　　三只鸟，每只都双眼发红、用尖尖的喙对准自己，似乎要随时把自己撕碎。

　　这么一来，谢容就更有点方了。
　　第一世在现代的时候，十岁的他去乡下奶奶家，是被村里的大白鹅们围攻过的。
　　鹅，攻击起来，那是要人命的。

　　刚开始，鹅只是围住他，没有把他怎么样。
　　但偏偏谢容年少无知，觉得被区区鹅欺负，传出去他多没面子？
　　于是，为了让鹅知难而退，谢容朝着面前那只鹅瞪了过去。

　　这下了不得了，鹅一下子窜过来，张嘴咬住谢容的胳膊，可谓会心一击。
　　鹅仗着自己脖子长，咬住谢容的皮肉，360度花样旋转。
　　谢容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彻底是怂了，特想跪下来喊鹅一声“爸爸”。

　　其他鹅见老大上了，自然不甘落后，朝着谢容蜂拥而至，一起咬住谢容各个部位的皮肉，有的还不停用尖嘴啄他，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要不是奶奶发现及时，叫来村民一起把鹅赶走了，谢容觉得自己小命就搭那儿了。

　　自此，鸡、鹅、鸟这种尖嘴的禽类，给谢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此刻，看着这些鸟，谢容那么点心理疾病犯了，胸闷头疼，确实一时竟无法呼吸。

　　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
　　谢容感觉天旋地转。

　　“谢容，醒醒。”
　　谢容脑里传来许深沉稳的声音。

　　如此，谢容总算清醒些许。
　　——所以，许深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他在帮自己？

　　谢容闭上眼，轻呼一口气，试图忘记自己处在被三只鸟包围的幽闭环境中。

　　这是有用的。
　　他心头的压抑感去掉，头疼的情况也好了许多。

　　“谢谢你许深。” 谢容这么说着，拿出三颗念珠，分别朝三只鸟打了去。

　　其实这个时候，谢容也是有些狐疑的。
　　因为这长伏的灵力比他想象中来得厉害得多。

　　如此，自己对付它，还如此费力。
　　那石家的普通人，是如何抓到它们、还吃掉的？
　　——难道，这只鸟是长伏族里管事儿的，甚至来的可能是它们的王，才有如此大的妖力。

　　许深似乎知道他的疑问，当即道：“之前石家抓的，都是幼年长伏，妖力不强。这只确是长伏之王。它妖力很强，你要小心。”

　　“明白。”谢容说着，手中法印加强，凭三只念珠蕴藏的佛力，同时与三只鸟对峙，避免它们靠近、真的把自己撕碎。
　　然后，谢容开口，再对着长伏说道：“听得懂人话吗？不是我杀的你族类！”

　　那长伏还真的开口了，三只嘴同时开口，声音太大，差点把谢容耳朵震聋。
　　“我不信！它们的皮毛怎会在你手里！可恶的人类，三番两次杀我族人，太过可恨！”

　　谢容：“你听我解释。”
　　长伏：“不听。”

　　谢容：“你听一下！”
　　长伏：“我就不听！你说什么都没用！”

　　谢容心想我擦，我又不是跟你演言情剧。
　　下一刻，长伏的力量骤然加大。
　　三只念珠立刻缩紧，朝谢容的方向靠拢一分。

　　谢容额上落下一滴汗。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颇为危急。
　　因为这只长伏怕是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修为，又有天生的妖力在体内。
　　自己两世修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倒也无妨，打不过就跑呗。

　　谢容凝神应对，打算寻得一个薄弱点突围，当即对清秋用了传音入密。“师兄，你带着小师弟先离开结界。它分成三只鸟，其实反而削弱了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每只都厉害。我会找到一只灵力弱的作为突破口，从那里逃出来。然后我们合力把它困在结界里。”

　　谢容刚说完这话，正面那只看起来应该是灵力最强的鸟竟已突破念珠的力量屏障。
　　它面前的念珠应声而碎，紧接着，这只鸟伸出一只利爪直朝谢容胸口拍去。

　　谢容身体一侧，及时避开，但也有余力打中他的胸口，让他喉头一甜，转瞬有血从嘴角溢出来。
　　但与此同时，另外两颗念珠相继碎裂，表示那两只鸟也突破了屏障，可以即刻向谢容发起攻击。

　　谢容倒也没急，注意到左边的念珠先碎、右边的念珠后碎。
　　为了试探它们的灵力，谢容立刻给出一掌，先朝左侧那只鸟拍去。
　　他一掌迎上鸟的利爪，整个人又向后一退，又是吐出一口血。

　　谢容压下继续翻涌的血，默念几句梵语，以灵活身形躲避这前、左两只鸟接连而来的袭击，同时一掌打向右侧那只鸟。
　　这一下，谢容没再吐血。反而这只鸟身形晃了晃。

　　谢容眉梢一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果然，这只鸟灵力最弱，自己可以将它作为突破口。

　　谢容一笑之下，身形如鬼魅般滑动，躲避着三只鸟的围攻。
　　他要躲的东西实在太多，三只嘴、六只爪、还有三对翅膀。
　　换了旁人，怕早就死在长伏身下了。
　　可谢容竟以极其鬼魅的身法一一躲过了。

　　谢容再取下一枚念珠，在那两只灵力较强的鸟一齐打向他的同时，他立刻御物而飞，引导了这两只灵力较强的鸟相撞。
　　借力打力，是以弱对强的时候极为有效的技巧。
　　谢容成功了。

　　转而，谢容朝那只灵力最弱的鸟强攻而去。
　　只有凭实力打败这只鸟，才是他暂时能想到的突围的唯一办法。

　　“如此强攻，虽然能解围，但你会受很重的伤。”许深的声音传来。
　　“无妨。你躲着，别出来。”谢容道。

　　“让我帮你。”许深说着，从谢容身体走了出来。
　　他的灵体飘于半空，竟对着三只鸟念了几句咒术。

　　杀气、怒气、怨气，皆数消失。
　　三只鸟立刻安静下来，竟不再动作。
　　紧接着，在谢容讶异地目光中，三只鸟竟全都一下子匍匐在地，对着许深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归。”许深轻轻握紧手心。
　　于是，这三只鸟顷刻合为一体，重新成为长伏本身的样子。

　　但它再不具攻击性，只跪在了谢容身边。

　　而谢容知道，它能对自己下跪的原因，是它看着许深重新附身于自己，所以把自己当成了许深。

　　许深，雪来城城主，生来有驾驭万妖的能力，后来竟被视作妖人。
　　一个妖，怎能当一城之主？
　　更有传言，他把整个城的人都变成了妖。

　　所以，夏国、邺国两国联合攻打雪来城，是要除妖。

　　——许深还有这样的能力，还记得驭妖的能力！
　　——他，确是记得从前！

　　谢容的心跳得厉害。

　　但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问许深。

　　清秋立刻上前握住谢容的手腕，探向他的脉，着急地问他：“明空，你受了不轻的伤，我即刻带你回感恩寺！”

　　谢容庆幸许深回去得及时，清秋没看见他。
　　面上，谢容只说：“多谢师兄，我没事。”

　　“怎能说没事？明空你给我听着！我不许你再如此！”清秋紧紧握住谢容的手腕，“杀妖就杀妖，破戒就破戒，这些没有你的命重要！”
　　谢容只笑：“师兄，你这话可别叫师父听见。他会失望的。你这样，怎么成佛？”

　　看着谢容竟还能调侃，清秋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把把他抗在了背上，另一只手揪起玄青，抬起手破除结界，就往感恩寺而回了。

　　那只长伏竟也飞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路回到感恩寺。
　　而那客栈内，结界被解开，屋子里什么都没被破坏，就像一切都从未发生。

　　-

　　回到感恩寺后，长伏被压在流光殿等候发落。
　　谢容则在清秋的强迫下吃了药、身上还扎了针。

　　“师兄，我真的没事了。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会儿。”谢容躺在榻上，这般道。
　　“好。你好好休息。石家的事，我会处理。你先别操心。”清秋这般说，带着玄青离开了。

　　可玄青暂没动，只上前，摇了摇谢容的胳膊，眼里还有泪花。
　　这一下，谢容在玄青眼里，是彻底不一样了。
　　他的形象由不好、变成了好。
　　谢容在他眼里，成了大英雄。

　　“师兄，你都吐血了！都是为了保护我！”玄青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乖。去吧。我休息会儿就好了，哪至于那么脆弱。”谢容抬手，拍拍他的头。

　　“好。我先走，不打扰你休息。你有事，就叫我和大师兄！”
　　玄青说完这话，清秋到底抱着他离开了。

　　而谢容立刻呼唤起许深的名字。
　　他有很多问题，急迫地想问许深。

　　许深如他所愿，从他身体里走出，出现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谢容不顾还受着伤，立刻坐起来看他，表情有些急切。

　　似乎知道谢容在想什么，许深看着他，在他开口前说：“我没想起从前。我的确在那危急时刻记起了术法，但我不记得事情。”

　　如此，谢容蹙眉，终究说：“明白了。”

　　许深看着他。“你伤得不轻。”
　　谢容咳嗽了两声。“还好。”

　　许深话锋一转，却道：“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谢容立刻看他。“许深你——！”

　　许深抬起手，动用术法，将空气中的水分凭空凝成一把冰刀，对准谢容。“抱歉，我要取你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