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速成手册.》百柏白稗

8、反间

　　林婉瑾觉得赵睦看起来有点奇怪，她不自在地往椅背上考了靠，若无其事地把脚一翘：“好的。”

　　她这脚一翘，赵睦扫了一眼，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回到了平常态。问她：“你这些年没学礼仪？”

　　“我爹都归隐山林多少年了，我有学礼仪的必要吗？”林婉瑾双手一摊，特别理所当然地回他。

　　赵睦坐直了身子，笑着没说话。

　　林婉瑾也不在意，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弹弓，递到赵睦面前，“你可以拿去防身。”

　　这是一把木制的杈丫型弹弓，带着方便，上手也轻松。赵睦伸出一只手，把木弹弓推回林婉瑾面前，“你自己拿着防身就行了。”

　　“我还有一把。”林婉瑾还是递着弹弓，就那样定着眼看他，带点儿专注，还带点儿理所当然的随意。

　　赵睦也看着她，看了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又伸出手，拿过弹弓揣进了怀里，“那我就接下了。”

　　他压低了声音跟林婉瑾说，“照你的说法，你不知道内应是谁，内应也肯定不知道你被威胁了。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林婉瑾立刻微微低头，切换成了恭听妙计的模样。
　　二人隔着一人宽的位子交流了半天。

　　赵睦出去后，洗笔看到他怀里突出一角的弹弓，眼睛都直了，难道就这一会的功夫，自家少爷就跟林姑娘定情了？

　　赵睦瞅瞅他一脸纠结万分，眉毛都快皱到一起的样子，立刻端正了自己笑吟吟的神色，“你这是什么表情，放端正点。”洗笔连忙把自己都快瞪直了的眼睛切换成了平常的死鱼眼，特别正经地清咳了两声，才跟着赵睦下楼。

　　至下了一楼，赵睦忽然侧过身来，轻描淡写地问他：“这些日子，你老往驿站跑做什么？”

　　“往家乡寄信呀。”洗笔看起来有点莫名，回答也几乎是本能的。

　　赵睦便笑了笑，“都要回家了，还寄那么多信，是有欢喜的小姑娘了？”

　　洗笔脸一红，语气便有些埋怨了：“少爷你可别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来取笑我？我这天天跟您待在书院，都待了七年多了，别人让我去讲禅我都能立马披袈裟上阵了，哪来的姑娘欢喜？”

　　赵睦轻笑了笑，“我同林姑娘没什么的。你不要乱说。”
　　“哦！”洗笔面上不以为然，还是应了声是。

　　赵睦没有再说别的话，也没有再解释，领着洗笔离开了客栈。

　　*

　　这天林婉瑾正坐在外面的馄饨馆里吃馄饨，忽然身边一暗，她抬眼一看，那个山匪又来了。林婉瑾将筷子往碗沿上重重一搁，啪地一声。“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山匪当着她的面，把腿翘了起来，抖啊抖。活脱脱一个得意忘形的小混混，“当然是来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婉瑾咬了咬牙，站了起来，“这里人多，去河边说话。”

　　山匪晃了晃腿，勉强放下了，随林婉瑾一起往外走。这时节越来越冷，连地上都长了冻霜，给人踩过了，就变成了脏兮兮的灰色。又无人清理街道，瞧着便让人连这条街都不想走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这条街上人便特别少些。林婉瑾领着山匪到了河边，山匪走到河岸边，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一点像在跟林婉瑾讲正事，拿脚尖把河岸上的泥块给拱到了河里。看着它散落成块在河里溅地零落，他像打了胜仗一样，笑得还特别高兴。

　　林婉瑾嫌弃地往一边站了站，本来自己也想踢一脚土表达不满的，硬生生憋住了。

　　她斜着眼瞅了瞅玩游戏似的山匪，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每次见他，他看起来都……都不大一样？
　　古里古怪的。

　　林婉瑾瞅瞅山匪，说：“要我答应给你消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保证，出事当天，我能见到所有人质都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佯装逃出来撞上我们的，不然我就告诉赵睦真相。”

　　“这要回去问一问。”山匪想也没想，就这样回她了。

　　林婉瑾就冷笑了一声，“连这都不能答应，我就默认你们只是想套我的话，实际上并不想把人给我还回来了。那我回去就要把这件事告诉赵睦。”

　　“林姑娘，有话好好说。”山匪像是被她威胁到了，立刻改口跟她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我就帮你争取。”

　　林婉瑾最后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过了些时日，这山匪小哥又找到她，说是飞豹寨老大同意了她的要求。

　　差不多时候，来接赵睦回家的护卫团也到了，除了这几十名护卫之外，另还有三个赵睦的家仆，据说都是他娘当年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

　　这些人一到，赵睦首先跟护卫长等人开了一次会，商议回家的路线。会上他噙着笑环顾四下，说道：“我建议走甘岭道，这条路可以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港口，乘船回家。”

　　护卫长却满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大少爷，这条路恐怕不妥。”

　　“哦？怎么说。”赵睦看向他。

　　“大少爷你看，这条路要经过一个有喇叭口的窄道，窄道两边一边是河一边是山，这里很容易成为山匪的伏击之地，依我看，宁愿绕远一些，从这边平坦大道过去，定可保路上安全无虞。”护卫长说完，其余人也都是一副赞同的模样，添油加醋又说了些旁的理由。

　　赵睦带着微笑仔细聆听每个人说完话，最后看着护卫长画的简笔地图一副沉吟的模样，过了片刻才笑着同众人说：“我再考虑考虑吧。五年没回家了，就想早点回去。”他这话一说，大家便都笑了，也没有人苛责他回家心切。

　　于是赵睦散了会议，又专门叫护卫长留下，把洗笔也轰了出去，二人关在房间里聊了许久，才一起出来。过了两日，赵睦还是宣布要走那条容易被伏击的甘岭道，理由也感性地十分能博得大家的理解：就是想早回家。

　　定好计划，日子便按部就班地一天天过去，很快赵睦就带着林婉瑾一起出发了。
　　在对待客人这件事上，赵睦是十分周到的，每日晨起问候，晚间入住问候，每常使人如沐春风。林婉瑾偶尔会有些期待他来与自己说话，稍解这一路上独自枯坐一辆马车的沉闷无聊。毕竟，马车窗外的世界并不总是引人入胜的人间绝景，多数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只是长满秃树的山坡、歪躺着稻杆根的田园旷野以及平静微波的小河流水。一日新鲜，二日三日便无甚野趣了。

　　行路如此时慢时匆，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林婉瑾被伏击的那条窄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染过血，斗过命，这条道看着比先前林婉瑾路过时更破败萧凉了。

　　他们才转进这条窄道，前方路口就有数个衣衫破烂之人在往这边跑。这引发了这些护卫的警惕，立时兵器出刃，上前将这些不速之客拦住了。

　　林婉瑾坐在马车里，听到前面出现吵闹之声，便知道人质回来了。她打开马车门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那一行人正在跟被护卫围住的几人争执，虽然个个都穿得像难民，但个个都长得颇为魁梧，他们说自己是落难的镖师，赵睦的护卫们却当他们是山匪假扮的。

　　执剑也赫然在列，不过执剑与这些镖师又不大一样，衣裳虽然不是她失踪那天那套了，却也是齐齐整整的。林婉瑾看到她完完整整的样子，心头就已是一颗大石落下，立刻跳下马车，风一样跑到前方去，将每张脸都看了看，确信没有哪个不认识的土匪混进来，便跟护卫长说：“张大叔，他们真是镖师！还是和我失散的镖师！”

　　这头话音刚落，原本安安静静的山道上忽然山呼海啸一般，哗哗哗冒出许多吼声，以及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黑人头。

　　林婉瑾：“……”
　　这些山匪的藏匿本事也是日增月益了……

　　这飞豹寨近二百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赵睦的这个五十人团给团团围住了，山匪们衣色各异，棕灰黑蓝的多，赵睦的护卫团全是黑色，这从高处一看，就像是一朵黑芯花开出来，外面一圈整个枯烂凋零了。

　　飞豹寨老大连天熊哈哈大笑，一点不忌讳地就在赵睦面前同林婉瑾说：“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天真，我答应今天把人交还给你，这不是没说过不会再把你们捞回来吗？下回，记得把条件限定得死一点……不过，我看你也没有下回了，哈哈哈哈……”他嘚瑟地抖腿，笑声震天一般，惊飞了林子里本就孤寂的栖鸟，吓潜了河里本就稀缺的游鱼，犹不自觉。

　　林婉瑾抽了抽嘴角，就站在护卫长旁边，也不后退，比飞豹寨老大更嘚瑟、更吊地抱了个臂，居下望高，很有气势地反问飞豹寨老大：“我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吗？”她甚至连腿也毫无形象地抖上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不会找赵睦商量对策呢？”

　　话音落下不久，山贼团外围，狭道的一边，又响起了无数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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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hhhh终于换上了我妹妹给我画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