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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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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安安静静,无风无雨的初冬月夜,很难得的也听不到鸟虫声,最适合两个不了解的人聊天。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实话?”孙向阳问,“你可以不说出来的,你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只说一些你想说的,也能骗过很多人。”
“可是骗不过你。”姜沉耸耸肩,眉目俊朗,腰背如松柏般挺拔。随意地席地而坐,越发像个买醉的贵公子。站在街头会有一票女人赶着来捡人回家共度春宵。“你听得出来,那就没必要了。”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关我几年?”孙向阳调侃地问,“要是那样可就太惨了,我应该会很后悔跟你说实话的。”
“不知道。应该不会,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比较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姜沉很放松,长腿舒展,微微撑起。再说,“现在这样也不错。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永远能和你一起。除了不爱我,其他都很完美。”
“那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孙向阳问。
“谁能说得准以后的事情?”姜沉说,“也许有一天你会改变心意。或者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横死街头,那你就提前自由了。”
“这样听起来貌似更没有希望...不过,也可以期待一下。那就看是谁的运气更差了。”孙向阳轻松地笑了笑,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姜沉脚边的坛子,发出清脆的碰杯声。
两人默契举杯,饮一口杯中的酒。
“你现在看起来更像姜沉,而不是‘二爷’。”孙向阳调侃道,“喝醉酒会令人回到本来面目吗?”
“不会,酒是其次。”姜沉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姜沉了。”
“敢相信吗?我之前是个花花公子来着。”姜沉侧过头来向孙向阳笑,带点怀念地说,“那时候我多大?十四岁吧,大概...”
姜沉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板正的。十三四岁时,喝酒跑马玩女人,纨绔干过的事他都干过。就算姜父吹胡子瞪眼地在背后逼着他,他也顶多是个有真材实料的纨绔。最荒唐的时候,和一群同样年少轻狂的二代逞凶斗狠,分毫不让。姜父鞭子都抽断了几根还是掰不过来,颇有种后继无人的凄凉感。
在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之前,姜父的死给他踩下了刹车,一夕之间的蜕变,他从姜沉变成“二爷”。
“我爹死了,叔伯都看不上我。觉得我成不了大器。所以就斗...自己人斗,外面人也来趁火打劫。”姜沉说,“那时候的姜家才叫乱。”
“孙家找上门的时候,我根本没怎么犹豫。怎么能让你跟我一样,一个人去抗这些事情?那最后你可能也不是我的薇薇了。”
孙向阳笑了笑,很给面子的没有反驳。“然后呢?”
“然后,有人帮了我。我爹...他留了后手。我找到他以前的朋友,然后我就成了‘二爷’。”姜沉说起这段历史,还忍不住感慨姜父的老奸巨猾,“姜还是老的辣!我那些叔伯都觉得我爹看不上我,没想到他还是给我留了条后路...”
“这样看,你爹对你不错。”孙向阳说,“我爸走的时候我很后悔,之前我不想接手孙家,结果一出事,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孙向阳最无助的时候。总以为有父亲和二叔在,她只需要安心画画。谁能想到一场意外同时带走了两个人,孙向阳再后悔也没办法。
“我听说过你父亲的事,他是真的对你好。”姜沉说,“我爹不是,他只是为了姜家。”
“可能对他来说,儿子是必须要有的东西。所以我出生了。”
“这样说起来,我们俩好像都是孤儿了...”孙向阳忽然笑了笑,“听起来有点凄凉。”
“不,你不是。你还有你的‘二叔’。”姜沉说,“不是很开心他还在吗?”
“‘二叔’是亲人,他有自己的生活。”孙向阳也学着姜沉微曲起腿,“他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有点不太懂,”姜沉说,“我以为你会把他当做依靠。如果我爹还有兄弟留下来,我会很信任他。不过也对,你父亲带他回来的时候,你都多大了,当然不可能把他完全当长辈。所以是朋友?”
“不,就是家人。我爸跟我说,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长大之后各有各的家庭,亲兄弟也不能一直住一起。”孙向阳说,试图跟他比喻,“你有没有上一代的亲戚,还活着,跟你没有利益冲突的那种?大概就是我和二叔。或者按年龄看,堂哥、表哥之类?”
“没有。我妈生我之前就跟家里断了联系。”姜沉说起这些并不悲伤,似乎很淡然,“我父亲是独生子。往上数三代都没人。”
孙向阳举杯跟姜沉示意,算作是同病相怜的安慰。
静静的书房里只有轻轻地交谈声,月光似乎越发皎洁,孙向阳和姜沉的影子被逐渐拉长,在地上描摹出纤长的轮廓。
“说起来我们俩好像都很惨,我好像连个可以一起喝酒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孙向阳从小学画,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孙家这个圈子里当然能找到背景相同的女孩子,但孙向阳甚少交际,基本不在圈子里露面。而且现在女孩子们喜欢的事情她都不太感兴趣。珠宝、首饰...拥有足够多的时候,只会令人乏味。更何况,她们的爱好推陈出新如此之快,近几年的潜水、赛马、泡吧、赞助时装秀...她已经远远落在潮流之后。
而在国外,朋友更像是一期一会的熟人,等孙向阳离开,她很快会把她们抛诸脑后。跟苏卉这样因缘巧合认识的朋友在一起的确可以很放松,但也就会因为没有共同的交际圈而失去联系。所以更多的时候,孙向阳是一个人。
独处固然可以令人完全享受孤独,但也很容易让她陷入找不到人说话的窘境。
孙向阳忽然意识到,“你也没有吧?”
作为声名赫赫的二爷,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她多。袒露自己,孙向阳或许会无人理解,姜沉恐怕会面临更危险的境地。
“高处不胜寒啊。”孙向阳看着不出声的姜沉,挺想吹个口哨帮他感叹下。
“我还有你。”姜沉示意她看两人手中的酒,“我们聊的挺好的。”
可能这才是姜沉需要她的原因,孙向阳不在意地想。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孙向阳慢慢说着,“我好像一直对恋爱这种事免疫。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乐趣。原本打算如果我爸坚持,我可以结婚,如果他没有,那可能会画一辈子画。如果有看的顺眼的人,可以在一起一段时间再分开。画画比跟人打交道简单多了,不是吗?”
艺术才是孙向阳的必需品,爱情不是。
“所以碰到我,也算是计划之外?”姜沉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发怒,似乎是这月夜太安静,两人都迥异的平和,像是两只折翅的孤雁互相抚慰着断掉的翎羽。
“对。很感谢你不常回来。”孙向阳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忽然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还有...共赴巫山翻云雨,我也很快乐,谢谢。是从翁佩那些人那里学会的吗?”
“!”姜沉忍不住被她的直白轻呛了下,然后被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向阳看着姜沉僵直的脊背,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沉回过头来看她,孙向阳被他危险的眼神盯的后背发毛,只好举手投降,“行吧,不笑了。”
孙向阳脸上还带着大笑的余韵,说:“不过,一开始很绅士。这个的确也得谢谢你。”
最开始的半年,姜沉根本没有碰她,两人更像是同一屋檐下的朋友。孙向阳画她的画,姜沉做他的“生意”。
第一次是在佛罗伦萨。姜沉养着她半年之后,突然带她去了佛罗伦萨。有一天深夜,姜沉带着血迹和伤口回来,吻住沉沉入睡的孙向阳。
半梦半醒的孙向阳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第二天醒来发现床边干涸的血迹,和腹部缠着层层绷带的姜沉,几乎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在佛罗伦萨了。”姜沉几乎同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死之前想让你记住我。”
难怪当时的姜沉带着深沉的绝望,孙向阳闪回他缠绵的吻,热度中带着抵死不放的决绝。
“我不知道...”孙向阳有点发怔,“那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我死了,会有人送你回国。那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姜沉不在意地说,“在佛罗伦萨你每天出去采风,我有时候回来见你觉得很放松。如果你知道那里很危险,可能就不会那么开心了吧。我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外面的事有我在,你只要做薇薇就好了。”
孙向阳无语半晌,又轻笑出声,这个男人还真是始终如一地贯彻着他的养“花”信念。
“所以后来...我们俩就只是单纯住在一起...”孙向阳问,“是因为你觉得我已经记住你了吗?”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事。”姜沉无所谓地答她,“我希望你开心点,如果你不开心,那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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