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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嵊州 ...

  •   画舫彻底地停了下来,风静静的,像是漏过了这里。

      孙向阳脚下终于没有晃动感,她舒服地松口气。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孙向阳琢磨了会儿,忽然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

      她的本意不是追问姜沉的真心。她是不是‘白月光’都无所谓,姜沉认识她多久更无所谓。重要的是--“谁要带我走?”

      孙向阳终于问出了声,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像是在接受最后的审批。她仿佛是佛前最虔诚的信女。她的眼神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姜沉,就像他能够马上把人变出来。

      “你二叔...”姜沉不知为何有些踟蹰,她似乎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悔,他的眉紧紧皱起,但最终还是道:“他还活着。”

      有那么一瞬间,孙向阳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握紧手中的椅柄,像是溺水的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不自觉地湿润,像是长久以来的奢望终于被证实。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这是她仅剩的亲人了。

      孙向阳忽然觉得长久以来笼罩着她的孤独感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她如脱樊笼,喉头忍不住发紧。

      此时此刻,姜沉已经不重要。许许多多的旁枝末节也都无关紧要。

      只有喜悦是唯一的真实。

      画舫静静地躺在湖中心,不知何时,船上只剩下她和姜沉。孙向阳想起上船时系在船尾的小舟。大概女先生他们是坐那小舟划走了吧。

      孙向阳站在雕花的木窗前,望着两岸的亭台楼阁。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凛冽的冷风,她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露在袖外的手有些失温。

      她看着姜沉冷峻的侧脸,心中有种原来如此的释然,真的是二叔。

      二叔还好吗?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她?孙向阳的脑袋里仿佛有很多个问题在打转。最初的惊喜过后,孙向阳敏感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二叔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孙家?是有人拦住他了吗?

      姜沉望着搭在窗弦上那只纤巧的手,宽大的衣袖被松松的挽起,皓腕凝霜雪,自有一种闲逸在,被压得发白的指腹却昭示着截然相反的心绪。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一手搭到孙向阳的肩上,他感受到手下倏然紧绷的细肩,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冰冷。

      姜沉道:“他父亲姓严,嵊州军区的最高长官。”

      嵊州是东南一带的大省,当地驻扎的军队直接负责京城的安全,肩负着驰援京城的任务。负责人自然是位高权重,更何况,他还姓严。

      看来二叔是回了自己父亲那边,人没事就好。孙向阳心里陡然一松,想起父亲讲过的严家。她侧脸看见姜沉按在她肩上的手,鬼使神差地竟然觉得,姜沉似乎...是在不安?

      “京城严、申市孙,‘吴越’乘风,总揽穷通。”孙向阳一手扶着木质的窗栏,信口吟道。严、孙、吴、越,这四家号称“总揽穷通”。既可令人穷困潦倒,亦可令人扶摇直上。风光与窘迫全在一念之间。她忽然明白姜沉的焦灼从何而来。

      这四家全是一方大鳄。严家掌军,也有子弟入仕途。孙家清贵,天下文人喉舌。吴、越两家是姻亲,总揽海运、内陆运输及贸易,所以有“乘风”的美名。到了现在,四家其实都不止一处生意,树大根深免不了有许多枝节。像是孙家,旧友不少,旗下也做些生物制药和科研的生意。

      申市的翁家说起来风光,在普通人眼里当然是庞然大物。但在这四家眼里,就像是粘在鞋底的饭粒,微不足道。

      在懂行的人眼中,这四家几乎就是国之重柱。然而,不知道的人,也只会把他们当做普通权贵。

      孙向阳在窗下回望,目光凝视着姜沉,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她心里很明白,姜沉或许掌有呼风唤雨的权势,但也并不能明目张胆地和一方大员作对。

      这太过冒险。

      但如果托人周旋,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多,姜沉毫无优势可言。

      更何况,姜沉的根基毕竟还在国内。除非他放弃国内的一切,要不然,情况就会非常棘手。迫不得已时,恐怕姜沉不得不低头。

      姜沉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捏了捏手下瘦弱的肩,为手中明显的单薄皱了皱眉。他探身关上窗户,握住孙向阳冰凉的手,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插口道:“现在知道这个的人已经很少了。”

      毕竟信息时代,底层民众何必知道这些。

      这句话只在固定阶层口耳相传,即使偶尔流出去也会被当成妄语。

      信息时代就有这样的好处,只要是不想别人相信的东西,总有办法令它看起来像是假的。假假真真,世界的真相原本就是人类的自由心证。

      孙向阳侧头望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开口:“你喜欢‘养花’...我很早就知道了。爸爸告诉我的,我在孙家的书房里看到过你的卷宗。”

      有女儿的人家总是会想的多一些,孙父对孙向阳这唯一的孩子又总是怀着奇异的担忧。孙向阳十三四岁时,孙父就告诉她不少圈内人的小癖好。

      两人在书房不只是画画,有阵子,父亲总带着她品评人物。几家世交和申市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被父亲物尽其用,拿来当教材。孙向阳那阵子三观被刷新过不少次。似哄骗小姑娘这种,孙父尤其深恶痛绝。姜沉不幸也被拿来当过反面教材。

      但奇怪的是,姜沉在孙父眼里的评价竟然不低。孙向阳尤记得当时父亲的神情,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感叹中掺杂着隐约厌恶的复杂情感。孙向阳从没有见过父亲那副模样。

      就像是看见了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但看看今日的姜沉,孙向阳想不到父亲当时那情绪的由来。

      看,世界多奇妙。兜兜转转,两人居然都在对方不知情地情况下以另一种方式了解过对方。这怎么能说不是缘分呢?姜沉颇为愉悦地想。

      回想起往事,孙向阳心绪不免有些复杂。不知道为何,她竟然和姜沉说起了一些连二叔都不知道的事情。

      “爸爸他..以前....想过让我接手孙家。”

      但很快,孙父就打消了主意。无他,孙向阳的性子太过淡薄,一直都不够热衷权势,并不是接班的好人选。

      孙向阳足够聪明,也足够果决。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足够的锐气。人一旦没有了向上的志向,便很容易被更多的人拉下去。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能够掌舵孙家这艘大船的人必须得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儿。若是强求,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逼着人多试几次,少年人总有点锐气,不怕她不会。

      但孙父衡量再三还是放弃了,自家孩子什么脾气他知道。过得舒服就行,何必非要勉强?总还有他在,总不会令向阳不渝。

      孙向阳十四岁之后,父亲就再也不曾提过这话。

      后来孙父从旁支里带回了还是瘦弱青年的二叔,过继到自己名下,也算是对孙家有了个交代。

      孙父当着新鲜出炉的孙墉山的面,很认真地对她说,“这是墉山,你二叔,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孙向阳看了看和自己相差十一岁的青年人,视线从他略显青涩的脸上掠过,还是乖顺地叫了声二叔。

      从那天起,孙向阳多了个家人。

      这之后,孙父私下里告诉过孙向阳不要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种事情不是能够轻易后悔的。他只怕人心不平,以后生出什么事端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孙向阳只有如释重负的放松。她并不遗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使能够呼风唤雨,也不过是负担。父亲不也站在那里吗?不是一样不开心?

      孙居海居然还动过这样的念头?姜沉的心思一动,他看着独自陷入思绪中的孙向阳,眼中的冰冷褪去。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孙父的车祸的确令人意外,但早在他出事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后事。孙父和二叔之间的权利交接平稳过度。

      族里不是没有人反对。二叔原来不过是旁系。孙家树大更深,一些旁系说起来好听。其实早就不是一家人,不过是共一个姓的外人罢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孙父把家业交给一个外人,他们怎么能甘心?更何况,二叔母亲当年未婚先孕,并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的难听点,不过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一个毛头小子,就是改名孙墉山,也不是孙居海的亲兄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但有什么用?

      孙居海再儒雅,他也总是掌过舵的人。那些人闹得再凶,也扛不住孙居海的一意孤行。到底掌权了几十年,当初也算是力挽狂澜的人物。没人想真正和跟他撕破脸。有他在后面压着,虽然不免有些人小动作不断,但总体也算和谐。

      改名孙墉山的二叔没有让父亲失望。孙向阳不管闲事,却也看的出来那段时间孙家的暗潮涌动。

      在最初的熟悉后,二叔于她而言,其实更像是能说上话的朋友。

      当然,也是个很忙的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忘了说,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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