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23、“薇薇”

　　画舫在水中缓慢的前行着，似乎正分花拂柳，带着舫内的两位游览清樨园的胜景。然而舫中的两位谁都没有心思留意到外面。

　　舫内寂静无声，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孙向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喃喃道：“我不知道。”她的神色中有着不自觉的战栗，微微垂下去的头像是被咬住的天鹅，无力地挣扎着。

　　姜沉微笑，她当然不知道。姜家并不和平，对于失去庇佑的姜沉来说，遇见孙向阳像是另一种可能。

　　她的美中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令人目眩，看到她总能令人唤醒许多沉睡在回忆里的东西。天朗云清，海鸥的鸣叫在空中盘旋，海潮起伏，轻柔地拍打着沙滩...像是生命中曾经拥有过的所有美好。

　　也是自己不敢让人窥见的珍宝。

　　他开始以为美人都是这样。

　　姜沉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他带着怀念道：“我养过很多‘花’，都很美。”但没有一个人有孙向阳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像是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就算被火烧水浸，来年春天那细密的嫩芽总会再铺满大地。

　　姜沉开始以为是不够美的缘故。所以他开始找最美的，娱乐圈是个很合适的地方。那里美人扎堆，气质迥异的美人争奇斗艳。姜沉都不记得他那段时间见过多少美人了。有一位甚至和孙向阳不相上下，遗憾的是，美人眼中的贪欲大大折损了她的美貌。

　　严冷珍、叶雪之...那些银幕上风情万种的脸总让他失望，有一些他甚至记不住名字。到了最后，蔷薇如玫瑰，粉花似绿叶，每个人眼中都是相似的贪婪，再美的脸也令人倒足了胃口。他很快厌倦了这样的千篇一律。

　　就是那时候，他碰到了翁佩。彼时的翁佩还叫做白菲菲，和不名誉的母亲一起挤在翁老爷子赠予的小公寓里，一只脚踏进娱乐圈，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却又没有彻底的堕落下去。

　　她的眼中，似乎总带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挣扎向上，又像是不甘人下的野心。

　　姜沉以为他找到了，但其实并没有。他赠她珠宝，赠她高级定制的成衣，赠她许许多多的机会...

　　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珠玉买歌笑，他买到了。

　　但翁佩眼中那火光并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炽热，像是守财奴找到了金矿，不停挖掘的同时还贪婪地想要更多。

　　那是不容错辨的野心。

　　原来这个也不是，姜沉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无谓地跟她告别，见过皓月便不能忍受昏暗，更无法用微弱的光芒安慰自己。

　　人总是对美好事物念念不忘，姜沉并不打算压制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

　　然后就是孙向阳的到来。在姜沉原本的计划中，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去找她。姜家、意大利、佛罗伦萨...需要布局的事情有那么多，面临的危险也有那么多。太早的开花只会结出苦涩生硬的果子。

　　孙家找上门的时候，他看到了照片里的孙向阳，半年不见，她的侧脸变得忧郁了起来。似乎是在墓地，她的神情中满是哀痛，满目的青山松柏都不及她的蹙眉牵动人心。

　　以往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却像是被关进了笼子里，加上了重重束缚，令人忍不住想去令她忘忧。

　　孙父意外，她的二叔也下落不明。这个机会太好，错过这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机会。

　　姜沉不得不承认，他可耻地心动了。他答应了孙家，就算是孙家借刀杀人也好，他并不在乎。只要她在他身边。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是他唯一一次的乘人之危。

　　姜沉亲手为自己挑了最差劲的一种开场。

　　姜沉以为自己总能抚平她的忧愁，然而却并不顺利。

　　他带她出席宴会，带她去佛罗伦萨看艺术展，带她去看很多他以为她会喜欢的东西......价值连城的珠宝被他从全世界搜罗来博她一眼，姜家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去招惹“孙小姐”，外界只知道他开始专情，却不知道那位美人是谁，也因此有了许多试探。不过不要紧，他把她藏得严严实实，无比妥帖。

　　他能保护好她，姜沉那时这样想。

　　然而事与愿违，孙向阳的话越来越少。她待在画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却画的越来越少。仿佛他做的越多，便越令人伤心。姜沉看着她一天比一天不快乐。

　　很多时候，姜沉看着她，仿佛是看见一只被束缚的鸟，一次次的挣扎着想要展翅高飞，却一次次地被绑住翅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那次的离开是一次转机。孙向阳开始变得活泼起来，会发脾气，会跟他对着干。姜沉在生气之余居然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愉悦。他看着她耍些小心机，看着她敷衍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哪怕她说的那些话总有种刺痛他的尖锐，他也不以为忤。

　　因为，他同样看见那蓬勃的生命力又出现在孙向阳的眼中。只要他的月亮还在，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孙向阳隔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她们，那些并不会令我快乐。”

　　“我知道。”

　　“你不能把我留在我不喜欢的地方。”

　　“我知道。”

　　孙向阳看着神色淡漠地姜沉，忍不住凝视着这个束缚自己的人。

　　姜沉垂下眼，不去看她。他当然明白。被束缚的自由怎么能算作是自由呢。所以，他不得不做出退步。

　　他送她去读书，去申美，去交朋友，去演话剧，去参加校庆...哪怕他再不喜欢别人惊艳的眼神，他也忍住了。

　　他为她扫清障碍，孙向阳永远不必知道翁佩准备在校庆日做什么，回想起当时撞见那个同为翁姓的女孩，他忍不住有些得意，看，他把薇薇保护的多好。就连朋友也尽力帮她保全。

　　申美的季老先生在业内赫赫有名，门生无数。令他满意的人一定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清白来历；孙家内部也并不是全然赞同；许多事情都横亘在他们之间......

　　即使这样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即使他不得不用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使他不得不为此向合作伙伴解释。但他甘之如饴。

　　因为她喜欢。

　　但离开是底线。姜沉可以容忍一切，却不能容忍她离开。这世上怎么能没有月亮呢？

　　有一点薇薇的确说对了，姜沉的确不爱她，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姜父和姜母不过是巧合。母亲生下他就死了。而父亲，姜沉十分确定他爱姜家更甚于爱他。

　　他从来没有被启蒙过，所以无从感知。

　　不过，不要紧，不管爱与否，她都必须留在他身边。一个人怎么可以失去月亮呢？

　　所有妄想把薇薇带离他身边的人都必将遭到他最激烈的报复。姜沉唇边微微翘起，眼中的冰冷足以令任何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感知到危险。

　　孙向阳的声音轻轻响起，话中仿佛有着释然：“所以...薇薇是...”

　　“有一年在威尼斯，是狂欢节。我去看你。你在采风，在草坪上，跟几个女孩子一起，她们叫你薇薇。我以为那是你的小名。”

　　“那是学校组织的采风。”孙向阳已经完全地镇定下来，平静答道。她探究地注视着姜沉的脸，似乎想要知道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那是姜沉离她最近的一次。

　　那天的风轻轻柔柔的，吹得人很舒服。他带着可爱的小熊面具，拿着两个冰淇淋站在她身后，看着草坪上白衣的孙向阳，她带着花冠，赤着脚踩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他们之间非常近，有那么一刹那，姜沉有种抑制不住的上前冲动，他非常想告诉她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明显，她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认为他是在等同伴，不在意地转过头继续自己的画。

　　喧闹的人群很快从他们身边路过。孙向阳收起画架，在同伴的呼唤下轻盈地离开。

　　姜沉最终没有上前。他站在树下，看着她逐渐汇入狂欢的人群，手上的冰淇淋滴答融化，奶油流了他一手。他低头吃了一口手中半融的冰淇淋，转身离开。

　　就像他来时般悄无声息。

　　“那不是我的名字...没有人会这么叫我...‘采薇’是我的别号......狂欢节上乱七八糟的人太多，我们约好化用假名。”

　　孙向阳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解释，她万万想不到‘薇薇’这个名字竟然来源自己的突发奇想。

　　父亲给她刻过一枚‘采薇居士’的章，她干脆就拿来做了别号。根本想不到经年之后，会有人以‘薇薇’的名字来呼唤她，还被误以为是另类的居高临下。

　　“在我心里，你就是‘薇薇’。”是他追逐许多年的薇薇。

　　“随便你，名字而已。”孙向阳无谓地答道，如果不是姜沉咄咄逼人，她也不会问到这上头来。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叫什么还重要吗？

　　反正，无论叫什么，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不是吗？

　　孙向阳的微笑似乎是在嘲笑着姜沉的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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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上更，九点左右。经过小长假，存稿君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