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18、管家

　　新来的管家似乎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孙向阳经过几天的适应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沉默寡言。没错，新来的管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认真的冷美人。

　　临近期末，不少课程都已经结束。孙向阳懒得去图书馆抢位子，干脆在冒山公馆的书房复习，恰好姜沉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又开始不着家。偌大的冒山公馆很多时候就只有孙向阳和照顾的人。这样一来，她待在家里的日子就多了不少，也就跟新任管家有了不少接触机会。

　　孙向阳听见敲门声，从书堆中抬头，“进来。”

　　她望着门口端着一碟点心和一壶茶水的新管家，看着她低眉敛目地进来，放下东西，又静悄悄地退出去，整个过程轻巧非常，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孙向阳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姜沉。

　　姜沉似乎并不惊讶，反而问她，“你看出来了？”

　　这倒是不难，倒是另外一件事...孙向阳看看沉默上菜的新管家，靠近姜沉小声隐晦问道：“她修闭口禅吗？”

　　姜沉秒懂孙向阳的暗示，但他瞥了眼沉默的管家，完全没当回事。管家这种职业，话少总比话多的好。“哦，她应该有点不爱说话。除了这个还有其他问题吗？”他看着小心翼翼凑过来的孙向阳，忽然觉得她头上应该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薇薇真可爱呀...

　　“问题是，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孙向阳无辜地望着姜沉，慢吞吞地道。

　　这并不奇怪，也不是孙向阳提起的主要理由。真是原因其实是--这位新管家，自上任以来没有跟孙向阳说过一句话。

　　“她跟你说过话吗？”孙向阳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再一同望向分明已经听到他们对话却依旧沉默的新管家。

　　姜沉额上青筋直蹦，很有一种立刻扶额地冲动，谷二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人过来？

　　“你也不知道吗？”孙向阳似乎从姜沉的沉默中意识到什么，她同情地看一眼姜沉，心有戚戚。姜沉手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她看看沉默到诡异的新任管家，心里对姜沉的同情无限扩大。

　　姜沉终于意识到他的疏忽。冒山公馆于他而言并不紧要，最近几年他才常驻。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这里的人没有配齐。

　　姜沉手下办事的人自有一套班子，足够把这里围的像是铁桶一样。这里的人手短缺其实另有所指。

　　他身边一向不留女眷。之前养过的那些“名花”各有去处，自是不必住在一起。这就令他往往忽略了这方面的安排。毕竟一群大老爷们，怎么过不是过？姜沉只需关心手下的忠诚问题，至于其他？谷大和谷二自然会教他做人。

　　以往担任这个管家角色的是谷管家。然而不凑巧的是上任谷管家的贰心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但毕竟也算是老人了，姜沉抱着抬手放他一马的心思姑且拿他做饵。没想到收获颇丰，不仅揪出了姜雯父亲这个蛀虫，竟然还有翁氏这条肥的流油的大鱼。那这就不要怪姜沉不讲情面了。

　　这次的新管家，姜沉其实看过文件，但仅仅限于身手、可靠度。毕竟姜雯的事殷鉴未远，他也实在不想再来一出，所以吩咐下去的时候只求稳重。

　　偏偏挑人的是谷大，这位刚从佛罗伦萨转过回来，脑子还沉浸在腥风血雨中，挑人就奔着身手去，稳重什么的都是次要，能混到“二爷”身边的有谁敢不稳重？真不稳重，早就不知道死哪儿了。谁知哪里就这么寸，偏偏挑到个“稳重”到连话都没两句的。

　　这就导致了眼下的尴尬局面。姜沉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干出了这样的挫事，他略心虚地同孙向阳商量道：“你看要不就换一个？”

　　孙向阳看着明显一僵的新任女管家，忽然抚唇笑道：“算了吧，就这个。话少有话少的好处。”总比弄个人精来盯着她的好。

　　话已至此，姜沉也不想过多纠缠，他大手一挥，算是做了最后的拍板：“那行吧，先用着，不行再换。”

　　“不过，我该怎么称呼她呢？”孙向阳弱弱地问道，看起来这是个困扰了她一会儿的问题。

　　“就叫她谷...十四好了。”

　　姜沉瞥了眼新鲜出炉的管家，一锤定音。

　　至此，谷十四算是在孙向阳身边扎下了根。

　　不过此时此刻，孙向阳引出了另外一个疑惑，“为什么你身边的人都姓‘谷’，是一家人吗？”

　　谷管家、谷大、谷二......哦，再加上新鲜出炉的谷十四女士。姜沉身边好像根本就没出现过其他的姓。孙向阳想起自己零零散散见过的人，终于确认。

　　“不是一家人。”

　　孙向阳并不吃惊，怎么会是一家人呢？谷管家离开好像并没有对谷十四的上任有任何影响。而这两人除却姓氏以外似乎并无共通之处。

　　别以为孙向阳天真，做“管家”这一行，怎么会有退休可言呢？更何况是姜沉身边的管家。只怕是姜沉有什么打算，不好明说罢了。

　　不过姜沉不说，孙向阳也就装作不知道。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领盒饭。这条铁律孙姑娘从小到大可以说是亲眼见证过无数次。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立了个flag，孙向阳刨根究底地追问道：“那为什么都姓‘谷’，你喜欢‘谷’这个姓吗？姓‘姜’不是更容易理解吗？”

　　古时候豢养家奴、门客，现在是下属。说到底，古今皆同。从没听说心腹要另赐别姓的。

　　所以，为什么不姓‘姜’反而要姓‘谷’？不止孙向阳想不明白，知道的人也偷偷琢磨“二爷”呢。

　　姜沉微微笑了起来，他低头把玩着孙向阳的手，似乎是在调侃她的好奇心，“等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你会知道这个答案的。”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说到这个孙向阳就想假笑，她识时务地很。最初那阵一过，她就想通了。要是能走，到时候别说是一纸证书，就是真办婚礼也不管用。姜沉非要自己骗自己那就由他，反正她不承认。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去见见季先生了？”姜沉淡淡地瞥了眼孙向阳，语气中辨不出喜怒。

　　校庆日之后，姜沉不知为何，几次提出要去拜访季先生，都被孙向阳拒绝，还是不太委婉的那种。难怪姜沉生气。

　　孙向阳轻咳一声，转头看向碗里的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要是真让这厮见了季先生，她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想想姜沉的“职业”，孙向阳可不觉得季先生有以卵击石的能力。何苦再多个人白担心？

　　孙向阳看着眼前的姜沉，岔开话题，“你最近似乎特别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记得姜雯吗？”

　　孙向阳一愣，又想起翁佩死都不肯吐口的墨荷来。她微顿，放下杯子慢慢道：“她怎么了？”

　　要不是翁佩，孙向阳怕是早就把姜雯抛在脑后了。

　　“她倒没事，她父亲出了点事。”姜沉并不避讳，对孙向阳他是有问必答，至于准确率，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见孙向阳至今都不敢问谷管家到底退休去了哪里吗？

　　不过人活着总是糊涂点好。孙向阳不无微妙地想。父亲以前怎么也教不会的道理，在姜沉身边打个转，倒是都学会了。

　　孙向阳对姜雯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又不是多深的感情，何必浪费时间多此一问？

　　不过姜沉接下来的话倒是彻彻底底地让她愣住了。

　　“向阳，你的身份信息我改过来了。你依旧是未婚，不过我想你大约也不希望季先生知道，所以这件事有人查才会发现。”

　　姜沉的话像是个惊天巨雷，炸的孙向阳魂不守舍。

　　“所以，我们没结婚？”孙向阳抓住重点，怔怔地重复道。她几乎只听得进前半句，眉目间的茫然令姜沉不自觉的伸出手，孙向阳感受到腰间的力量，迅速回神，这算什么？她好不容易接受自己被结婚的事实，然后姜沉现在又来告诉她，婚姻作废。

　　翻转来的如此之快，孙向阳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觉得格外的震惊。

　　试想下，当初还言之凿凿，声称不论是法律还是情理，他们都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孙向阳再怎么摆冷脸，姜沉都视若无睹。

　　结果这才几个月，姜沉自己就弄了这一出。孙向阳万万想不通，她望向姜沉，满心的疑惑，“你又要借这个干什么事？”

　　姜沉心里一堵，似乎遇到她，后悔就成了平常事，许多原先坚定的念头，看到孙向阳的脸，却又觉得后悔起来。

　　姜沉认真地望向她，凝视着她像是凝视着手心里的珍宝，“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借你做这些事。”

　　已经习惯什么都可以利用，包括自己。姜沉不会想到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明白一切却完全不顾及的孙向阳。

　　这是姜沉的承诺，也是他说不出口的抱歉。

　　既然孙向阳无法接受这样的妥协，那保证她世界的纯粹就是姜沉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薇薇，我知道...我们的开始...不够好。”姜沉耳根发热，似乎颇有些不自在，垂眸转向地面。但他顿了顿，抬头望着孙向阳坚定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学着做个好情人，等到哪一天，你愿意了。我也可以做个好丈夫。我们可以生孩子，也可以不生。你喜欢画画，那就一直画下去。你喜欢申美，喜欢银杏路，喜欢季先生...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你不愿意的事不会有人强求。我只希望...你能够信任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敞开心扉的事。他养过那么多的“名花”，见得多了，再漂亮的美人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只有薇薇，他且珍、且怜、且爱，却始终无法亲近。

　　孙向阳看着认真的姜沉，脑中闪过许多东西，姜雯走时踉跄的背影、翁佩秾艳的脸、那幅墨荷、姜沉说到二叔时意味不明的话语、季先生交给她的小皮箱......

　　她有很多话想问，亦有许多话想说。但过往的经历告诉她，许多事，不到最后揭蛊，谁都不知道结果，何必平添烦恼。

　　中间隔着太多东西，现在说出什么来，都是有可能不算数的。

　　孙向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姜沉并不失落，于他而言，这样的沉默已经比大多数反应都要好。他注视着沉默的薇薇，像是在注视着掌心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