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17、校庆

　　翁佩虽然有恃无恐，但到底畏惧孙向阳放过的狠话。如果孙向阳真有动作，也是一桩麻烦事--纵使翁老爷子有心保她，还有翁家几房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不免有些提心吊胆，只好低调几天。见外面风平浪静，翁老爷子待她也并无异样，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又生出点绮思来，她想了想，心中有了打算。

　　校庆在即，翁念青每日行色匆匆，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翁佩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又不怎么见得到面，竟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和平。

　　十月，申美的百年校庆在万众瞩目下隆重开幕。

　　申美前身是国立美术大学，是一所蜚声中外的艺术类学院，出了不少名家大师。建国后大兴实业，遂和三民大学合并成为申美。要说历史，其实远在百年之上。

　　馥郁的木樨香气混合着嘈杂人声绘就成一场热闹场景，衣冠楚楚的绅士名流和朝气蓬勃的学子们混在一处，彼此都觉得望见了自己。

　　月色清辉，洒在孙向阳的脸上。他们的节目排的靠后，一群人换好衣服，挤在在幕布外的走廊上。

　　“...在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之下，让幸福和忧郁分据了我的双眼，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并奏，用盛大的喜乐抵销沉重的不幸，我已经和我旧日的长嫂，当今的王后，这一个多事之国的共同统治者，结为夫妇...”台前热闹非凡，在场的人却没有心思注意。

　　扮演哈姆雷特的青年自以为隐秘地偷瞄着窗户旁的孙向阳。其实不只是他，一群人都在或隐蔽或大方地打量着向阳。无他，今天的孙向阳，看起来着实不同。

　　月色下的她戴着王后的冠冕，华丽的服装只够做她的陪衬，她的侧脸仿佛带着淡淡的忧郁，令人不禁想去抚平她的忧伤。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也为这样的美感到震撼，这是一种如月光般深入人心的美丽。不会因主人的低调而消逝。纵使她沉默，这沉默也因她有了不同。

　　翁念青悄悄溜过来做最后的确定，却看见这样的一幕。她怔了一会儿，把孙向阳自窗前带开。

　　“怎么啦？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孙向阳眉宇间有着不明世事的天真，似是怀揣重宝而不自知。

　　翁念青默然无语，想起刚刚撞见的那场波折，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理了理孙向阳腰身上那点繁复蕾丝，只是道：“快了，马上到你，做好准备吧。”

　　舞台上，哈姆雷特正在受到最后的告诫，“...要是你有天性之情，不要默尔而息，不要让丹麦的御寝变成了藏奸养逆的卧榻；无论你怎样进行复仇，不历历乱猜疑，更不可对你的母亲有什么不利的图谋，她自会受到上天的裁判，和她自已内心中的荆棘的刺戳...”

　　“到你了，快去吧！”

　　孙向阳提裙上场，她的角色原本就没有多少台词，改编后更是寥寥无几，基本属于上场就领盒饭的边缘角色。

　　灯光璀璨，满场寂静无声。

　　孙向阳垂下眸子，低低地念着台词，“...来，把我的手巾拿去，揩干你额上的汗。王后为你饮下这一杯酒，祝你的胜利了，哈姆莱特。”

　　她作势饮下毒酒，优雅退场。

　　这一幕完。

　　她回头看时，台上已经重开一幕，哈姆莱特吟出著名的那一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毒箭......”

　　孙向阳转头不再回望，这一段改编太多，几乎失了原意。

　　这段独白原本是哈姆雷特发现叔叔害死父亲之后的痛苦纠结，却碍于篇幅的缘故，被移花接木到这里变成自尽前的剖白。

　　孙向阳换好衣服，不忘和忙得脚不沾地的翁念青告别。正准备回家，却意料之外地碰到了姜沉。

　　“你怎么过来了？”孙向阳不禁有些意外，姜沉近来似乎很忙，要不是萦绕在梦乡中的清冽气息，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回过冒山公馆。

　　“来接你回家。”

　　夜渐渐深沉，礼堂内震耳欲聋的喧嚣逐渐淡去。微风初动，树影婆娑，一切都笼罩在静谧的月光下，只是间或传来一阵细叶摩挲的琐碎声。

　　姜沉牵着她，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孙向阳想起另一个相似的晚上，手心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姜沉察觉手心微微的酥麻，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小兔子。他转身看见孙向阳微红的耳尖，诧异道：“怎么了？”

　　孙向阳默然不语，轻轻挣开他的手，低眉垂眸只顾走路。

　　姜沉看着孙向阳脸上那一点淡淡的颜色，不由地笑了起来，他追上前牢牢握住孙向阳的手，像是含住宝石的恶龙。

　　在姜沉低低的笑声里，孙向阳越走越快，她几番轻挣，都无法摆脱手上的温热。只能任由自己被那一抹暖意裹挟。

　　人一旦不寻求爱情，便无爱情中的求全责备。假使抛开婚姻，姜沉于她，倒像是家人更多一点。孙向阳望着身边的姜沉，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路灯昏暗，朦胧地照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今晚月色依旧很好，清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孙向阳绝对想不到她第二天就会后悔自己的天真。

　　“你说什么？”孙向阳看着若无其事地姜沉，再看看说话的谷管家，不敢置信道。

　　餐桌上，姜沉随意地拭下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谷管家没脾气地重复道：“翁佩昨晚被曝光了一段和母亲的私人对话，现在网上都吵翻天了，孙小姐可以去看看。”

　　孙向阳顾不得喝到一半的粥，匆匆到楼上打开书房的电脑。她眼前一阵眼花缭乱，醒目的标题让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

　　“白菲菲？翁佩？豪门女星竟是私生？”

　　“为女甘做第三者，一线花旦身世劲爆！”

　　后面已不必再看，孙向阳慢慢地关上网页，她呆坐在电脑前，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从翁佩的名片自书房消失的时候起，她就明白了姜沉的态度。

　　想人所想，忧人所忧。多少人一辈子不过求一个这样为自己保驾护航，扫平障碍的人。孙向阳固然不能免俗。

　　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如果没有了底线，怎样能保证自己不会有被当做障碍扫平的那一天？

　　孙向阳并不觉得自己会是特殊，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唇亡齿寒，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为什么不高兴？”姜沉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他凝眉望向孙向阳，像是不明白。

　　孙向阳漠然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不待姜沉回答，她忽然站起身，直视姜沉，“你做的？”

　　姜沉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摇摇头，走近孙向阳，安抚地握着她的肩，“不是。”

　　“但是和你有关。”孙向阳凝望着不语的姜沉，点点头，“我猜对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沉似乎叹了口气，想要揽她入怀，孙向阳身体一僵，几乎要下意识地推开他，却又忍住了。他犹豫了下，还是告诉她：“真不是我。翁佩昨天想去找你，这事你不知道吧？”

　　“找我？”孙向阳这倒有些好奇了，看姜沉脸色倒真像是另有隐情。她顺势挣开姜沉，诧异回望道：“找我干嘛？”

　　昨晚是百年校庆，翁佩找她倒是容易。她望向姜沉，难怪昨晚去接她。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姜沉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一笔带过，只是道：“我让翁老爷子把她领回去了。剩下的事就是他们自己处理了。”

　　孙向阳默然无语，自从跟姜沉扯到一起后，她似乎总是默然。

　　她望着漠不关心地姜沉，心里其实很明白他的想法。不管翁佩做了什么，把人交给翁老爷子其实是最好的做法。别人自家的事情，自然是他们自家解决。结果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至于翁老爷子会不会为了给他一个交代而做点什么，那就只能看他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有多真心了。

　　只要不是姜沉做了什么，那倒是不必担心。虎毒不食子，翁佩顶多被申斥一番，总不至于丢掉性命，孙向阳不在意地想。姜沉倒是不会骗她，但要是因势利导令她误会倒是完全是他的作风。不过问的这么清楚，想来也没有误会的空间。

　　原来是虚惊一场，孙向阳心放下了一半，却还是疑惑道：“那今天早上？”

　　不是姜沉干的，谷管家干嘛这么跑过来报信，弄得她也这么以为。

　　姜沉半真半假地摊开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谷管家说的时候我也吃惊的很。”靠在她耳边的脸上却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漠。

　　那可真没看出来。孙向阳悄悄腹诽。

　　姜沉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又道：“在他们面前，我总要收着一点。不然，成什么样子？”姜沉似乎真是放飞自我，“在你面前就用不着了。”

　　孙向阳狐疑地看着他：“你最近忙完了吗？”怎么突然活泼这么多？

　　“对，抓到几只害虫。”姜沉似乎真的很开心，孙向阳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原因来。

　　“对了，再过几天，谷管家就要退休了。新来的管家可能有点不一样，有不习惯的地方要跟我讲。”

　　姜沉今天的话好似格外的多，孙向阳看看时间，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可能是外面的事情很顺利吧，她不再纠结，随口道：“知道了，我去上课了。”

　　既确定过翁佩的事与姜沉无关，她就不再关心这件事。只要姜沉还算靠得住，孙向阳也不愿意再起争端。

　　姜沉微笑着望向匆匆下楼的孙向阳。似乎是赶时间的原因，她走的有些快，轻盈的步伐带起长发在肩头弹动，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跟之前在冒山公馆住着的日子完全不同。

　　这样多好，薇薇就是应该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事情都有他来。

　　只可惜总有些人不这么想，姜沉想起刚刚的谷管家，垂下的眸子里闪烁不定。看来是时候清理下身边的人。

　　不然，总有些人会忘了他这个“二爷”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