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13、生育

　　翁宅内气氛紧张，两位年轻女士剑拔弩张，皆是怒目相对。

　　翁念青并不肯让步，眼角眉梢间的轻蔑看的那精致丽人心里越发发堵。

　　“你才发神经！--”楼下那精致丽人怎肯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辱，她冷笑一声，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却听见翁母缓声道，“好了。”语气郑重，掷地有声，似乎对于自己要调停这样的风波颇为不耐。

　　她看看愤愤不平的两人，先转头数落自家女儿，“什么‘她’，那是你小姑姑，不论做长辈有没有德行，你是做晚辈，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翁念青看着母亲眼里的警告，终于找回理智，忍气吞声道，“是我不对。”

　　“这就对了，你乖。”翁母安抚地拍拍翁念青的手，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殊不知，这种人，要是和她争执起来才是失了身份。

　　翁母转向那精致丽人，语重心长道，“小佩，不是我说你，你既是个长辈，也该有些长辈的样子。”她慵懒地一挥手，止住翁佩要说的话。

　　“虽说长嫂如母，但我究竟不是你母亲，你去吧，以后少生些事。再这样，就是老爷子，怕也没什么话好说。”翁母连敲带打，轻易地解决了翁佩。

　　一旁的翁念青这时才有些扬眉吐气，不过是一个刚认回来的私生女，也敢在她面前拿腔作调。她还没去寻翁佩的晦气，翁佩反而来找她的不痛快。真是岂有此理！也不想想，她一个爷爷的私生女，凭什么要求跟翁家正经的孙小姐平起平坐。就是真要争，也轮不到她来。

　　翁佩哪甘心这样被翁母这样含沙射影，但话已至此，确实是她失态在先，眼下老爷子不在这里，她只得忍气冷笑，不阴不阳地回道，“大嫂说的是。”

　　话说到这里，原本就该算了。

　　翁念青随母亲下楼去吃饭，擦过她身边时，被翁佩一把拽住手臂。翁念青头大如斗，心里动了真火，面上却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姑，不知道您又有什么事情？”

　　“那张名片是你哪个同学给的？”翁佩顾不得计较，径直问道。她回过神来想想，发现翁念青确实用不着骗她。

　　翁母虽然高傲虚伪，但对翁念青拳拳爱护之心不会有假，的确不会做搭桥牵线的事情。而翁念青自己也没有门路去认识二爷。唯一的可能就只是，翁念青说了实话。

　　“这就不用小姑姑你操心了。”翁念青连假笑都收起来了，冷漠道。

　　“你！--”翁佩怒气勃发，她都已经不计较翁念青刚刚的话，她还要怎么样？被翁念青这样下脸子，翁佩心里越发恚怒。

　　“好！好！”翁佩垂下眼睛，掩住眼中的怨毒。

　　“希望你不要后悔。”她冷笑一声，整整衣袖，方才抬头盯着翁念青一字一句道。

　　翁念青才不怕她，冷笑一声，“同样的话我原样还给小姑姑。”

　　“青青，过来吃饭。”翁母远远瞧见这边的争执，把翁念青叫走。她瞥一眼面有不甘的翁佩，心中嗤笑，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何必和她计较。就是不管她，只怕老爷子也容不了她多久。真当老爷子是做慈善的吗？平白无故，为什么认个私生女回来，是嫌自己的名声好听吗？

　　平白受这一场闲气，翁念青心里多有不自在。她看着手上的名片，踟蹰良久，到底也没有去问孙向阳。

　　孙向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刚到冒山公馆，收拾好东西准备吃饭。

　　“我要去演话剧了，《哈姆雷特》。”孙向阳在饭桌上愉快地跟姜沉分享这个消息。

　　自那晚之后，姜沉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谎话连篇。反正他最近已经很少回来。每天倒是雷打不动的陪孙向阳吃饭，其他时间似乎颇为忙碌。孙向阳看不见他，心情颇为舒畅，倒是很愿意这样下去。

　　“有几天要晚点回来，这是日程表。”孙向阳把翁念青留下的日程表递给姜沉。已经从海边被领回来一次的孙向阳心知肚明，既然姜沉不放手，她再想走也是枉然。

　　他们两人现在倒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孙向阳的作息乖得很，除非和姜沉在一起，要不然身边时刻有人守着。而姜沉那边，似乎是怕触及底线，对这些也并不强硬。

　　孙向阳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来之不易的默契，她一点都不想直面惨痛的现实。惹恼了姜沉，她哪有现在的逍遥日子。

　　起码现在她还能去申美读书，能访旧友，能做很多事。

　　又走不了，何苦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孙向阳并不是这样别扭的人，她的人生宗旨一向是及时行乐。

　　“演什么？”姜沉倒是不太反对，送她去申美就已是一种变相的妥协。即使是假的自由，起码也要让它看起来像是真的。

　　孙向阳点点翁念青顺手塞过来的宣传册，花花绿绿的字看的人眼睛疼，“葛楚德。”

　　姜沉没有说话，只是翻了翻薄薄的宣传册。

　　她望向姜沉，想了想，解释道，“哈姆雷特的母亲。”她想起姜沉常看的那些书，又加一句，“跟‘赵氏孤儿’差不多吧，‘斧声烛影’里的赵光义和他侄子，大致也是复仇那一类。”

　　“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姜沉忽然信口吟道，眉目间满是漠然。

　　孙向阳受惊不小，望向他讶然道，“你知道？”

　　姜沉扬扬手中的宣传册，“这个上有。”他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不想令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所以，你要演一个水性杨花的王后？”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所有戏剧中篇幅最长的一部，也是莎士比亚最负盛名的剧本。戏剧的故事很老套，叔叔克劳狄斯谋害了哈姆雷特的父亲，篡取了王位，并娶了国王的遗孀，哈姆雷特王子因此为父王向叔叔复仇。

　　刚进入本国时，译名甚至被叫做《王子复仇记》，忽略冗长的对白，的确是广大人民百看不厌的俗套剧情。本国经典中，似乎也有不少相似之作。可见叔叔上位谋夺家产的隐忧古今中外皆不罕见。

　　姜沉简练地总结完，合上册子，似乎有些不悦，“你们为什么不排《罗密欧与朱丽叶》？起码朱丽叶看起来还算忠贞。”

　　孙向阳忽然很想知道册子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她默默拿过册子，【...王后葛楚德丈夫逝去不久便找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寻求了保护...正是天性的脆弱让她如此去行事，从而造成了儿子的伤心...】

　　孙向阳忽然有点头疼，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她只好简单道，“我们会有改编，人性是很复杂的。我们会尽量从母性的角度去塑造这个人物。”

　　说完，孙向阳和姜沉彼此对望一眼，都有悻悻之感。

　　“你不觉得她脆弱吗？”姜沉忽然发问。

　　一个女人丈夫刚死就改嫁给害死丈夫、谋夺家产的仇人，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弟弟。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足够难堪。更不必提她儿子后来的讥讽。

　　“为什么要认为她脆弱，比起赴死，难道活下来不需要更多的勇气吗？她还有儿子，她一死了之，她儿子怎么办？”

　　孙向阳觉得无法理解，但凡是一个母亲，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瞥姜沉一眼，可能只有男人才会欣赏这样不合逻辑的忠贞。

　　“如果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做？”姜沉突然问道，像是临时起意。

　　孙向阳衡量一会儿，老实答道：“如果能自由，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我宁愿赴死。不自由，母宁死。”

　　她并无隐瞒，如果姜沉真的身死，恐怕她也朝不保夕。真到了任人鱼肉的时候，她未必忍得下去。想到这里，孙向阳隐晦地打量着姜沉，在心里琢磨，她似乎应该希望他死的晚点？起码得撑到放她自由？

　　“不是要活着吗？”姜沉似乎有些吃惊。孙向阳想想自己的前后回答，漠然反问道，“王后葛楚德有儿子哈姆雷特，我有什么？”孙向阳孤身一人，便只考虑自己了。

　　父亡母丧，身边亲友离散，孙向阳想想自己经过的离丧，有时也觉得很失望。总是一个人，她也很孤单。而以为爱自己的人，其实只是爱自己的幻影。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也很凄凉呀。

　　“薇薇，我们生个孩子吧。”

　　孙向阳似乎早有预料，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拒绝道：“不可能，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我死了你可以试试。”话里的凉气令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你这么孤单，生个孩子陪陪你不好吗？”姜沉似乎认真在为孙向阳打算。

　　孙向阳瞬间警觉，“不好。我不喜欢孩子。你不要乱来。”她紧盯着姜沉，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她看看似乎心动的姜沉，再次警告道：“要生孩子找别人去生，不要来打我的主意。”

　　姜沉衡量许久，想想孙向阳最近的状态，似乎终于死心，他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不生孩子？”

　　孙向阳有点无奈，更多的是头疼，“为什么要生？孩子不应该是父母一时兴起就随便生出来的。我不觉得自己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她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负责。

　　姜沉望向孙向阳，似乎欲言又止。孙向阳避开视线，垂眸看向地面，仿佛突然对地毯上的花纹特别感兴趣。说出来的话如若不是出自真心，便大可咽下。

　　恰在这时，饭菜齐备。孙向阳假装看不懂欲言又止的姜沉，赶紧洗手吃饭，算是躲过一劫。

　　剖开心扉这种事，别人做也就算了。轮到自己时，总有种鲜血淋漓的痛意。尤其是在姜沉面前袒露心事，总有种不自觉的战栗。似乎他知道的越多，便越能伤害到她。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要不受伤，最好便不要给人伤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