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芥末饭团君

194、第 194 章

　　颅顶的普通丽纹攀蜥睁开眼匆匆打量处境，发现气氛不妙便抬起小爪子扒拉栖身的光头，自家二货既然这么表示，他就轻轻兜着小家伙的肚皮从头上取下转移。
　　伏忽此时已经完全起身站在那里，平静得有些不像是他原本的性子：“真实。”
　　咕嘟用食指指腹揉了揉蜥蜴的三角脑袋，两眼之间有一个不起眼的鳞片小凸起，“他还是叫二先生更可爱，好久不见了福福。”
　　此时此景乍看一团和气，然而他将托着蜥蜴的手摁在左胸心脏处，眉头稍许一皱，让小家伙钻入体内避险。
　　“你现在居然还是这幅体质。”伏忽如身负千钧地徐徐迈步走近他。
　　孤度与他相对而行，好比猛兽间互相斟酌是否适合亮出爪牙那般，一步一步走到那块浮雕附近：“不如说我常常这幅泥巴德行。”
　　“所以，你回到我们面前，却是为了替他们尽心尽力？”刃齿虎上唇微咧令标志性的尖牙更为凶悍。
　　伏忽身边仿佛白壁的地面漾起波纹，数以万计碎镜残片似的东西如巨蟒绞杀那样裹着墨绿色的入侵者慢慢上浮，而正当此时，孤度的脚下掠过几缕虹彩，稳定后凝成了月姥容颜，就像穿透冰面看见水下物件那样。
　　“大……为什么…背弃我们。”
　　青季仙甲庇护的那人作出稍稍抬头的动作，虽然覆盖得严丝合缝，却让人轻易获取到他的一瞬震惊。
　　以引无极的头脑前后联系分析自然推断出那个如同从神龛里走出的人是自己重逢不久的损友，但真正令他不可置信的要点在于这幅形貌竟不是某人混淆视听的假皮相。
　　这家伙究竟穿越时空去了多遥远的时代，这都是些什么理不清的因果。
　　经历了如此跌宕起伏的年岁，明明确认他意欲何为的伏忽与月姥却并不急着动手，刃齿虎比记忆中沉得住气太多，恍若事不关己那样淡然叙述道：“你一来就与太丘重新加强感应，误导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追踪你这件事上，这个人类好像本身并不强，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他朝被禁锢的引无极看去，若非仙甲恐怕早已见不得囫囵一个，饶是如此小月亮也看出门道就此慢慢消耗仙甲的仙灵之气，驱使蕴含神力的碎片不停绞磨辗轧，他听到引无极低声说了句抱歉，嘴角不由微微一勾，叹息道：“我就从没听你这么诚心认过不是，这样倒还记起你原不过是个寻常年轻人。”
　　这有些不对气氛的一句感慨后他下颌划了一道弧，瞧瞧伏忽又看看汉白玉里的月姥：“都长大了，独立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伏忽眼中神思一闪，问他道：“当初你在太丘之阳立下都城，拣选万民中贤能之辈册封赐下不老药，可如今你居然要将他们和他们的子嗣轻易舍弃，只为了地上那些人。龙宋毁你内丹，抹去历史，他的后代互相争夺名利早已违背王与臣的天职，这些不是你向来所厌弃的吗？可现在你却选择了谁？”
　　刃齿虎颈背的毛发突然立起炸开，喉咙里发出隐约的嘶嘶声：“还是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孤度好像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反问他说：“是你自己猜的还是有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可怕的咆哮恍若惊雷炸响回荡足足数息时间。
　　“好，那么你也回答我一件事。”孤度神情淡漠几分厌倦的模样，定定看着刃齿虎气势凶戾的双目，“是你传输的坐标吗？”
　　伏忽并没有被揭穿的反应，而是理所当然地说着：“我是妖，自然要庇护自己族类，这就是王根本的使命。你不配作为领袖，孤度。你的天真软弱对不起太丘之民，对不起信任你的妖类，也对不起你现在所选择的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
　　“大……几千年的日子，你从没用过心吗？从来都是……骗我们的……”
　　孤度望向汉白玉里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低叹道：“小月亮，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过犹不及，你不该让我看太久一路上那些悲欢离合，看得……让我麻木了。可我又不能顺着性子随你们几方杀个昏天黑地，那样白费我这么久的等待和准备，各凭造化吧。”
　　“啊啊！！”青年人的痛苦哀嚎仅仅刹那，随后便转为倔强的闷哼隐忍。
　　青季仙甲作为战场制式装备当然要防护好重要部位，仙人们虽然已成仙体，头面仍是主要弱点，因此这件仙甲在脖颈处加厚加固像是大围脖，不至于被偷袭时轻易枭首，然而四肢关节没有那样尽力周全的防御，受巨大外力反关节弯折并不困难。
　　很可惜，引无极只是个元婴都还不到的修行小辈。
　　“那他呐？大？”月姥的语调有些令人不适的怪异，轻声细语着问：“他这样，你也没感觉吗？”
　　孤度周身力量流转，垂于身侧的双臂微微展开，心思用在争夺太丘的能量上，对人质不闻不问。
　　只是一些骨折对于仙甲不算什么大伤势，大约一小会儿后就复原如新，给再次折断省下一半麻烦，如此再三耽搁了时间，伏忽不由说道：“月，别让他得逞！”
　　神力澎湃，明明没有任何一方沾染了邪意，争抢中整片山脉隆隆摇晃，不知覆盖了多少哀哭。
　　“你就这么无情吗！连这个被你带来的后辈都任其自生自灭，何况是我们是吗！”
　　双眼被可见灵力溢出替代的孤度不为所动：“这是他应有的觉悟。”
　　引无极觉得有些荒谬，他原本是知道不能指望这厮的，然而月姥怨言出口时他心底无端盼望能听到些好话，结果前不久自己说的被拿出来甩回自己脸上，由此可知这人回来后态度认真得令人发指，性命不保绝非唬人考验决心。
　　这厮是真的不在乎牺牲许多，谁跟他上了黑船就要自己担待明白。
　　“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接受了自己真正的命运。”伏忽凶戾而冰冷的目光锁定他，“来战吧。”
　　两道流光霎时对撞，光洁可鉴的地面刹那遍布裂痕，但见光芒稍黯后刃齿虎已化作一尊神武英挺的蛮荒战神，一对弯刀锋芒浸血，招招杀意凛冽。
　　孤度手中亦是两柄看不出原型的细剑，黑气缭绕分外不祥，与他苍白又因为神力加持略显圣洁的形体背道而驰。
　　双方贴身厮打在一处，数十回合内分不出优劣，月姥见形势不明朗，兀然将引无极往前送了段距离，孤度猛然扭身避免剑气误伤，由此被伏忽从侧后方一脚踹出，狠狠砸进地面。
　　他这一砸，刹那异响连连，那些本就破碎的石块终于维持不住连结一体的脆弱平衡，尽数断裂开来。
　　在这层白色岩石之下，并非熔融炎池，倒似无底深渊，不规则的碎岩纷纷下坠，却仿佛顷刻被由下而上的无形之风迎上，又或者为看不见的庞大力场所控制而悬浮。
　　环境变得有些复杂，引无极只能听见短兵相见的动静，却很难跨越视线障碍看清楚，上下左右对于争斗中的他们模糊了意义。
　　短促突然的呼痛让他心下一沉，随后只见孤度宽阔的背影中间凸出一截尖锐之物，那不是弯刀，更像是铁笔似的法器，他看到这法器上的符文沟壑蔓延至老友全身，转眼间一位健硕神灵变成将近崩溃的石像。
　　在孤度的两只脚踝上缠绕着如鱼鳞闪烁的碎片，正是月姥的偷袭绊住他让刃齿虎得了机会完成夺取神力的必要一刺。
　　失去光泽和颜色的神被这些锁链拽入深渊，浓重的黑暗将其淹没。
　　引无极还没来得及产生完整的悲怅，失去价值的人质自然适合步其后尘。
　　背后让什么托起阻止下坠，引无极定下心神一瞥，果真是那怎么也死不了的“祸害”，他已重回那熟悉的羊首人身，带着邪肆诡秘。
　　“你没事了？”
　　“神已死，魔还在。”他似乎别有所指地回答，随意一挥手，那隔空承托引无极的无形能量就把人不客气地撇到边边角角不添麻烦。
　　月姥尖利的啸声以背叛者为目标在山体中往来盘旋，伏忽就在那里吸收神力却无人能够近身，如此规模的战斗让引无极愈加清晰地明白自己就算有仙甲照样无足轻重，法宝终究是外物，自身实力不济连正常能力都无法发挥。
　　激烈的神力涌动乍然一收，甚至暂时露出刃齿虎仿佛平平无奇的样子，孤度漆黑的能量标枪险险压下了脚底如荆棘野蛮生长的碎片，停下所有动作凝重万分地面对他。
　　刃齿虎龇牙一咧，沙哑着道：“你很偏心。”
　　漆黑的无貌羊首稍许一歪，冷酷无情的语调：“因你未见我们严苛。”
　　“但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伏忽没有更多雄心壮志的词句或者感叹无常的言语，稳稳当当乃至莫名有份功成身退的释然：“你会看着你的一败涂地，你为之筹谋的所有破碎崩塌。”
　　十数道笔直的光柱自火山口下深不见底处瞬间窜起，悬浮的碎岩被扫到后如阳光逼退阴影眨眼灰灰，引无极连忙闪避，好在这些光柱虽各个如参天巨木的主干合抱不过来，但并不随意移动位置，勉强不算困扰。
　　那边的李四喜正试图从月姥的碎片绞杀中脱身并移动过来，却因为这执念极深的阻拦一时半刻摆脱不得，他朝引无极奋力挥臂，竟用近旁的悬浮石块撞他。
　　引无极躲开巨石，只当他神志不清被迷了，于是冲他呼喊：“你做什么！”
　　羊角怪似乎气急败坏地又划拉爪子，便听他一声嘶吼，大喝道：“快进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