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白的十七岁》歌未晞

2、阿西吧

　　我跟一个叫佳佳的女生做了同桌。佳佳的个子很高，皮肤很黑，眼睛有点近视，但佳佳说她宁愿当睁眼瞎也不要当四眼妹。于是，整个高一，在我的见证下，佳佳在睁眼瞎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月月这次考得很烂。不对，应该这样表述：月月这次又考得很烂。这样表述才符合现实情况嘛，看来副词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不过月月这次歪打正着，阿西的位置在5排7号，月月的在4排6号，用阿西那不知廉耻的话来说，就是：
　　“啊，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阳光滑过她白皙的侧脸和脖颈，啊！那是多么美妙，啊——”
　　有了这天时地利，阿西和月月的地下组织彻底解散，而我，作为他们地下组织的唯一成员，彻底失业。
　　我和佳佳分别坐在6排4号和7排4号，佳佳是个极聪明的女生，在我看来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水灵。很多年以后我看周迅的电影，才真正明白这个词代表的女生应该是什么样。我发呆了一个下午，觉得自己欺骗了佳佳。
　　如果用十分来代表一个人很努力的话，佳佳应该是在六分。当时的我成绩和佳佳差不多，但我不幸被那种不够真诚的现实蒙蔽了双眼。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为那个成绩付出了多少，而我也知道，佳佳只要少看几本言情小说，我将被她无情地抛在身后。于是，同桌那几个月，我不知道为佳佳的小说贡献了多少零花钱，每当佳佳嚷着说没书看的时候，我就会变戏法儿似的、很意外的掏出两本崭新的《疯狂阅读》，扔在她面前，“你先看吧，我上周买的，一直忘了看。”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学渣不容易，全得靠演技啊！
　　自从跟着佳佳混，我的数学和物理有了明显进步。虽然离质的飞跃还有一个西天取经的距离，但我现在上课已经基本能听懂老师的语言了，遇到复杂的题目也会先画画图，把脑汁榨干分析一遍，最后再放弃。佳佳说我最近的学习态度让她很感动，我简直完美上映了一部“张小白逆袭记”。
　　我白了她一眼：“逆袭个鬼啊，乌龟起步都要计算加速度了，我还在原地机械运动呢。”
　　佳佳大呼：“厉害啊小白，都知道机械运动和加速度了。我没记错的话，机械运动是第一章，加速度是上个月。”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等学到最后一章，你就可以跟牛顿一起过寒假啦！”
　　我的大脑停止思考了三秒钟，我靠，我的同桌居然是个背目录的变态！
　　当我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后，八点钟方向传来阿西王子的召唤。
　　“大白，大白，大白！”
　　我拍案而起，“干啥！阿西吧——”
　　“你——叫我什么？”
　　我很无所谓，“阿西吧啊，谁让你叫我大白的。”月月也在旁边坐着，我不想跟阿西瞎扯，“有屁快放！”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一下子吵闹起来。
　　阿西挺直背，很认真的看着我，“你胖不胖？”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靠，这哥们儿不是有啥特殊癖好吧？于是，我脑子里恶补了一段阿西王子不为人知却真实无比的画面：阿西王子有个爱好，喜欢收集女孩子的体重，每收集一个，他就记在一个笔记本上。不仅如此，他还给不同体重的女孩划分“等级”，以满足他罪恶的禽□□。其实，月月和我们都被他王子的外表迷惑了，啊呸，是月月被他王子的外表迷惑了。当时月月很瘦，长得又漂亮，应该属于他笔记本上的某一个优秀区间。经过多方考量，终于，在某个晚上，趁着月黑风高，他终于下定决心，用红笔在月月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以代表某种不可描述的意义。而现在，看，月月的双下巴已经凸显，他不再满意月月，从而要寻找下一个目标。而不巧的是，他选中了——
　　“诶，大白？”我一个激灵，阿西一本书砸了过来，我的眼镜被砸掉。
　　“你胖不胖啊？”
　　尽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还是很白痴的摇摇头，并下意识的扫一眼自己一马平川的身体。
　　“不胖啊。”
　　听到后，阿西拍着课桌大笑，一边的月月也笑红了脸。
　　“干嘛啊你们？”我一脸茫然。
　　“我问你忙——不——忙！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呃，还是蛮尴尬的。可他个阿西吧，笑得那么猖狂，也太过分了吧。我赌气说：“没空，老娘忙得很。”
　　阿西倒是很懂看人的心情，也许只是比较懂女生吧。他上课时给我传了个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巨丑的大白，还有一行字：你这么“胖”，不做大白多浪费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佳佳白我一眼：“大白天做春梦啊！”我回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说老娘做春梦，也不瞅瞅自己整天看的啥书。
　　高中门口是一条很宽阔的马路，我企图用来拖佳佳后腿的《疯狂阅读》就是在马路边的一家叫做“学海书店”的书店里买的。《疯狂阅读》是我们那时最喜欢的读物之一，其它的还有《意林》、《萌芽》，但最火的还是《疯狂阅读》。一些小女生经常会买青春版，高一整个学年，我也在买青春版。有时候还会买到青春综合版，综合版比普通版的要厚，最主要的是价格还便宜。故事虽然是以往几期的合集，但我们还是爱不释手。高中毕业后，家中的卫生间里堆满了发黄的《疯狂阅读》，这一度导致我一边上厕所，一边流泪回忆过去的那段峥嵘岁月。
　　校门口那条路有一个根正苗红的名字：解放路。我家小区门口的那条路也有一个名字，也他妈的超级红色：建设路。两条路呈两条相交线，相交的路口倒很真诚：五岔路口。解放路上除了有书店，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店铺，像哄骗穷学生的二元超市啦，小女生进去时都要偷偷摸摸的内衣店啦，还有每天都在清仓处理的39元裤业和一进门员工都秒便太监的理发店啦……
　　当时觉得，这真是一根被物欲充斥的透明管道，每一寸空气都令人不安和烦躁。时隔多年，某个初秋的下午，阳光和暖，我又独自在那条路上踱步。奇怪的是，没当初的压抑和厌烦一扫而尽，我一遍遍温习每个店铺的名称，却不经意发现了时间的美好。
　　我问梅子为什么。
　　她特老气的说：“不为什么，老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