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你又吃胖了！》二十二浮流

7、离家

　　沉塘一事不了了之。

　　沈家人纵然对族长及族老有满腔愤懑，也抵不过沈小妹要被仙人带走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在沈母的指挥下，一行人丢下池塘边满地的村民，匆匆拥着沈小妹回家，为她收拾行李。

　　上仙看着冰冷不可近人，谁知意外的好说话，应允两日后再来接人。

　　虽说上仙也说了，仙门中凡俗之物无需多带，可沈小妹这一走，或许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到，沈家上下怎么舍得让她身无分文地出门？！

　　常言道，穷家富路。

　　沈家上下都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出门需要备些什么。尤其还是跟着仙人出门，吃穿住用……怎么个收拾法，让人挠秃了头。最后还是沈父拿定主意，旁的带不带无妨，最要紧要带钱。

　　沈父把原本准备拿来买房子的银钱从罐子里取出来，生怕铜钱重了不好拿，特特让沈二哥拿去换成银子。

　　沈母领着两个儿媳妇，飞针走线为沈小妹制衣。

　　沈小妹从小就懂事，不像村子里的同龄人那样缠着父母要新衣，待到这几年家里的光景好了些，沈大哥沈二哥接连娶妻，花销也大。沈小妹平日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衣角袖口还绣着花纹，看似好看，料子却多半是不知穿了几年的旧料子，自己拆拆缝缝改了几多回。如今要出门，竟连两身料子齐整的衣服都凑不出来，直让沈母边做边流泪。

　　沈大嫂和沈二嫂心里也不好受，人心都是肉长的，贴心的小姑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如何让人不难受。她们平时多受小姑子的照顾，如今能为她做些什么，也不觉得累。

　　正做着事，屋子里的几人听着门外嘈杂声越来越多，沈母纳闷，从窗子往外看，竟有许多人拿着东西，带着笑脸涌进家中。

　　打头的竟是一位族老，前两日冷着脸丝毫不受沈父沈母的哀求，今日却拿着好礼上门，对着沈父笑得喜庆：“恭喜沈老弟，贺喜沈老弟，你家闺女有这等升仙的福气，真是我沈氏一族的大造化啊……”

　　“是哩是哩，咱们沈氏的大造化……”

　　“你家小妹人呢？这等喜事，得去祠堂里焚香，告知先祖呀……”

　　“……”

　　沈小妹没在家，一大早她便让沈大哥带着赶往城里一趟。王少夫人的订单她是完不成了，却不能一走了之，必须亲自去退还定金说明情况，才不会连累家人。

　　到了王家，王少夫人意外地好说话，她非但没叱责，反而好言好语安慰沈小妹了几句，同时好奇地打探关于那位上仙之事，沈小妹头一次察觉，原来八卦传得如此之快。

　　见沈小妹说不出太多，遗憾了会儿，王少夫人笑吟吟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小匣子，温言道：“咱们凡俗中人，哪能随随便便见到仙人，一时好奇，妹妹别笑话。这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见沈小妹想说什么，她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小妹且莫推辞，我这也是想沾沾光，倘若日后小妹修行有成，返家探亲，也别忘了来为我讲讲仙界之事。”

　　她亲手打开匣子，把两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取出来，等沈小妹看过之后，才道：“仙界如何，我也不得知，只是听闻仙人都喜欢玉石，特挑了这簪子。女子家总少不得些首饰，若到了仙界手头不凑，或许还能值些钱财。”

　　沈小妹原本不欲拿人财物，可王少夫人殷殷劝说，她完全拒绝不了。等晕晕乎乎地出了门，抱着盒子的她和沈大哥面面相觑。

　　平白收了人家的礼，沈小妹过意不去，却也明白“欲要求之，必先予之”的老话。王少夫人给她厚礼，打的主意无非是等她日后修行有成，能有所回报，她的目的很浅显，却做得妥帖，不招人反感。

　　既然事情已经办成，沈小妹不愿在县城里多呆，生怕横生枝节。没想到，等回到家，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吓了一跳，黑压压的人头把沈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沈大哥边栓牛车，边吐槽：“这么人，怕不是想在咱家开庙会吧。”

　　说话间，从进村就有看到他们的人快步跑着报信，见他们到了门外，洪水般的人潮从沈家院子里涌出，沈小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家能容纳下那么多人。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喧嚣声——

　　“沈小妹回来了。”

　　“沈家小妹回来了……”

　　“……”

　　这一群人簇拥着她，放眼望去，处处是笑脸，入耳全然恭贺，把她捧得高高飘起，世间万里挑一的奇才也不过如此，若不是对着她夸赞的，沈小妹还以为夸的是别人。

　　沈家村的乡邻，邻村的人，城里的富户……甚至县令都派了人来，贺喜的贺喜，看热闹的看热闹。不止沈小妹，沈家上下都被闹的鸡犬不宁，这让她想起几年前邻村有人中举的场景，眼下她家这场面，和那时她看到的不分一二，真真是“十年未曾有人看，一朝得道万人敬”！

　　这两天，沈小妹在沈家族老们一致的要求下，踏进祠堂的大门，点香向沈氏一族的灵牌报喜。

　　沈家扎根村子几十年，只是寻常农户家，沈父沈母忠厚仁善，对人从来笑脸相迎，遇到这种事，冷着脸对族老们就是他们最大的不满了。沈小妹念着马上就要远行，不愿给父母多添过节，心里虽说还有些发堵，在族老们道歉过后，也无从记恨，归根到底，还是不够强，才受制于人。

　　难为这些族老，居然在短时间内收拾出极有排面的祭礼，主持起祭祀时个个乐呵呵的，仿佛前两日喊打喊杀的不是他们。

　　倒是族长，缺席了祭祀。

　　据小道消息传，族长这两天焦头烂额，沈家村的村民都听他说把沈父沈母送给他用来求情的仙丹扔了，不少人在他家附近弯腰摸索。还有脑子转得快的，猜到族长八成是想要独吞仙丹，故而谎称丢掉的。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两枚仙丹，真真正正的仙丹，足以引发人的贪欲，暗流涌动之下，族长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抛开这些繁琐之事不想，到了上仙允诺再来的那天，沈小妹换上沈母和两位嫂子亲手做的新衣，拎上收拾好的小包裹，和家人告别。

　　明明给了两天，沈家人自己独处的时间却不多，眼看离别在即，沈家上下又有说不完的话。

　　沈父向来沉默寡言，此时话也不多，只是围着沈小妹他们，来回打转，欲言又止。

　　沈母也顾不得他，只不住地嘱咐沈小妹，无非是些“天冷记得穿衣”“有人打架千万躲着些”……之类的话，明明都交代过许多次，这会儿又絮絮叨叨重新念了一遍。

　　沈大哥头疼地叫她：“娘，说得再多，不如让小妹再多带些银钱。”

　　“大哥，我带的足够了。”沈小妹拎了拎她的小包裹，笑道。沈父换来的碎银和银锭，她取了一二十两。仙界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她拿得多未必能用上，带上银钱更多是有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沈二哥迟疑了好半天，递给她一把匕首，说：“拿去防身用。”

　　这把匕首小巧轻便，放在包裹里也不显眼，看上去价值不菲，也不知沈二哥从哪里弄来的，花了多少银钱。

　　家人的拳拳爱护之心，让沈小妹忍不住泪眼盈眶，她有心说不去修行了，还没开口，就被沈母打断了。

　　知女莫若母，沈小妹还没开口，沈母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含着泪道：“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就算舍不得家，也要舍。留在这里，日后嫁得不如意，爹娘也未必能护得住你。若是修行有成，怎么不比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强？！”

　　“娘……”

　　沈母说的道理，沈小妹都懂，前几天沉塘那情景还时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她扫了眼家人，把所有人的面容记在心头，强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爹娘，兄嫂，我一定好好修行，早早回来看你们。”

　　窗外的喧哗声渐起，沈家人怕让上仙久等，忙催着沈小妹出了门。

　　门外没有上仙的身影，半空中却有只无蓬小舟漂浮着，等沈小妹拎着行李出了门，悄然无息地落在沈家的院子里，离地三分。

　　这只小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光滑细腻，仿佛天然而生的纹路环绕着小舟，周身隐隐光华浮动，一看就非凡品。

　　船头出现一道虚影，正是先前那位上仙，影子和本人一般无二，同样言简意赅：“上船。”

　　如此神通，寻常人哪里见得，一时间沈家的院门要被围观的人踩塌了。眼见不是那位上仙亲至，有求仙心切之人心一横想冲上船，还没近身，就被一道无形光幕甩了出去。

　　沈小妹背着行囊上了船，刚坐稳，小舟便缓缓上浮，她抓住船舷，只来得及向家人再告一声别，小舟就破空而去，在黑压压人群的注视下，消失无踪。

　　自此，沈家小妹遇仙，成了沈家村乃至县城里，人人乐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