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你又吃胖了！》二十二浮流

6、仙路

　　沈小妹只觉得自己突然浮了起来，整个人连同笼子，从水面上腾空而起，而后落在了地面上。至于她身上捆着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开了。

　　村民一片哗然之后，归于寂静，不知是谁带头，齐刷刷地跪下去，头也不敢抬。

　　仙人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停留在老人口中念叨的传说中，人人都知道有神仙，可有幸见过的人却不多。有个说法是，凡间不适合仙人居住，仙人都住在仙界，只有运气极好的人才能有幸见到下凡的仙人。

　　沈家村村民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传说中的仙人，他们用好奇而又狂热地从眼角偷偷打量着降落在地面的仙人，却不敢发出声音。如果眼神能讲话，此时沈家村这个水塘附近，一定比县城街市的叫卖声还热闹。

　　仙人怎么会来他们这里？

　　仙人难道认识沈家小妹，要不然为什么会救下她？

　　难道沈家人说的是真的，沈小妹他们之前就遇到了神仙？

　　……

　　这些嘈杂的思想，沈小妹一概不知，或者说不在意，她内心怦怦跳，能在千钧一发之时被救了下来，足以让她感激涕零的同时，在笼子里冲白衣仙人拜了下去，言辞恳切：“上仙，几日前我和哥哥劳您从魔修手中搭救，还得赐仙丹，感激不尽。然而族中长老却有些误会，认为小女子行为不端有失清白，劳烦上仙为我作保，救我一命……”

　　和不敢抬头看过去的村民不同，沈小妹有上次的经验，心里认定这位上仙外冷内热，既然他停留在此，那就是她的生机所在，她绝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上仙颔首道：“此言不虚。”

　　他声音不大，却让人仿佛是在耳边听到一般，沈家村村民尚未有动静，沈母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嚎啕哭着扑到笼子边上，用手扯着锁笼子的铁链：“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沈父和沈家哥哥也围了上来，沈大哥正要找人拿钥匙，就听“哗啦”一声响，铁链已经断开，断口光滑，仿若是镜面一般。他咽了咽口水，只叹仙家手段了得。

　　铁链断开，沈大哥三两下解开了笼子，拉沈小妹出来。被亲人从笼子里救出，沈小妹先叩谢了上仙，再环顾四周。

　　他们这般动作，沈家村村民只隐隐有些骚动，并无人出来阻拦。沈小妹会不会被沉塘，大多数村民并不如族老那般执着。沈小妹家上下在村里风评极好，许多村民听闻沈小妹要被沉塘，都不敢相信。若不是族长和长老们积威重，祠堂在村里人心目中地位又高，或许沈小妹早被救出去了。

　　况且，凡人对仙人有天然的畏惧，这位上仙踩着仙剑现身的姿态，对沈家村村民来说，是压倒性地威慑，见仙人为沈小妹作保，许多人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这时，却有人从黑压压一片的村民中尖声道：“上仙可别被这小丫头片子糊弄了，您又没一路跟着她走，怎么知道她转过身有没有做什么肮脏事！”

　　沈家村村民都在，是谁说的话，扫一眼便知。沈母看清是谁以后，被气得发抖：“赵五娘，你这么扯谎，也不怕死后入了剪刀狱，剪烂你的舌头！”

　　“我哪里扯谎？！你敢找人来验验她还是不是清白身子？”

　　声音尖锐而带了颤音，还悄悄抬头偷窥上仙的深色，说明赵五娘本人不是不害怕，但还是硬撑着非要咬死沈小妹，也不知她心里积下多少怨恨。

　　沈小妹自认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和相熟的小伙伴上山采些蘑菇野菜，或是去洗两件衣服之外，闲暇时间多半在家里刺绣，和赵五娘接触不多，不知哪里得罪了她，竟非要致她于死地。

　　赵五娘这提议看似简单，实际上不管沈小妹同不同意，都已经输了。不验，分明就是心虚；验了，可以说沈家人收买了查验人或者是查验人起了善心要救沈小妹。就好像被一盆污水当众泼在身上，不管怎么洗，众人已经记下了她浑身脏污的样子。

　　这等私事被人当众议论，饶是沈小妹这几日有了心理准备，也防不住此时脸涨得通红，她紧咬贝齿，一时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

　　这时，沉默着的上仙摊开手心，一个巴掌大的金印在他手掌上空翻动，他不急不缓地道：“吾有一法宝，可验言语真假，可测人心虚实，心有不轨将受天雷轰击。尔等可敢一试？”

　　话音落下，那枚金印倏然飞至半空，缓慢旋转下，无形中有股压力自上而下降，不知为何，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种被什么恐怖之物笼罩住的战栗感。

　　旁人还好，赵五娘本是做贼心虚，她哪里有沈小妹的证据，只不过是嫉恨之下随口胡诌的。

　　沈家之前面朝黄土背朝天，和其他村民一样苦哈哈，沈小妹小时候也是干瘦干瘦的黄毛丫头，谁知这丫头居然有这么大能耐，不仅会刺绣，还会做酱。刺绣也倒罢了，不是寻常人做得好的，可是那酱就不一样了，只要懂得诀窍，就能做好酱，做好了酱，银钱岂不是流水一般地就来了？

　　全村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沈家从一贫如洗背了一屁股债，到现在居然能积攒出到县城买房的钱，谁家不眼红？！但凡脑子灵活的人家，都把主意打在沈小妹身上。只要娶了她，刺绣，酱方……大把大把的银钱就全都有了！

　　偏偏沈家对上门的媒婆都婉言推拒，明着说是想把孩子多留两年，谁看不出来，分明是想把沈小妹嫁到别处去！有些人家还好，可赵五娘对自家宝贝儿子疼爱尤甚，见她儿子在家里哭闹不休，早在心里恨恨地不知把沈小妹念了多少遍，一有机会攀咬上去，宁可弄死她，也就绝不肯放过。

　　如此一来，面对仙家手段，她心虚之下，浑身控制不住哆嗦劲儿，连半点声都不敢吱应，对比正朗朗发誓的沈小妹，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沈小妹毫不犹豫地抬手起誓，而半空中的金印毫无动静，这情景，就算之前村里有人心里嘀咕，这时也都咽下了。

　　眼看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然成为闹剧，族长和族老面色沉沉，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族长，他原本昧下那两枚丹药，他不承认，沈家人也百口莫辩，哪里想到会凭空出现一位上仙替沈家人作证。

　　他干咳一声，急切想把这件事翻篇，道：“既然有上仙在此作证，吾等先前受人欺瞒……”

　　语音未落，凭空出现一道紫光闪烁的天雷，直直劈在族长身上，族长冷不丁地挨了这么一下，腿一软，便昏了过去。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赵五娘拍着胸口，脸色苍白，看口型像是在默念阿弥陀佛。沈家村的村民原本心里还在犯嘀咕，如今大气都不敢喘，再也不敢小看那枚不足巴掌大的金印。

　　族长被雷劈在地，没人敢扶，许久之后，才有位族老战战兢兢地开口：“恳，恳请上仙收了神通，吾等知错了。”

　　那枚金印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两圈，回到上仙手里。上仙拢了拢衣袖，默不作声地看向沈小妹。

　　不管其他人如何，沈小妹眼下心中畅快无比，唇角也忍不住漾出笑容，她盈盈下拜，感激万分道：“多谢上仙洗脱小女子的冤屈。小女子肉身凡胎，不知拿什么能报答您的恩情……”

　　说到这里，沈小妹也觉得为难。救命之恩，何等之大，可她有的全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怎么能被上仙放在眼里……

　　正在纠结，却听上仙出声，缓缓道：“我看你颇有灵性，可愿随我回山门修行？”

　　咦？？？

　　沈小妹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

　　身为一介小民，她从小就见沈父沈母躬身田间地头，兄嫂男耕女织，生活艰辛，即便她能刺绣赚钱，又研制出酱料方子，家里依然从早到晚忙碌不停。在这种环境熏陶下，她对自己未来的期许，无非是凭借手艺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嫁个好人家，可，现在……

　　突如其来的升仙路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倘若答应，她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像眼前这位上仙一样，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光扫过家人，心头的激动之情慢慢冷了下来。

　　修仙固然好，可话本里讲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倘若跟着这位上仙走，怕是再也见不到父母兄嫂了……不能侍奉在身侧，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她犹豫着，想开口拒绝，却被沈母拉住了手。面对仙人，沈母有些畏惧，却又强撑着下拜之后，试探地问：“还请上仙指点，仙界的妖魔多不多？小女去了可有性命之忧？”

　　上仙不以为忤，唇角微动道：“宗门之内，并无危险。”

　　“多谢上仙。”沈母握着沈小妹的手，压着她拜了三拜，眼角含泪道，“小女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