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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婉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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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家村,沈宛素是当之无愧的村花,同龄的少年献殷勤,花样不少。
花哨点儿的送野花、唱山歌;朴实点儿的送野味、帮忙干活;还有沉默寡言的,只远远望见便耳红面赤。她虽不常出门,这些却都是见过的。
胡为亮的献殷勤和他们不同,也和有交易来往的李掌柜、绣坊梅掌柜那种热情不同。
他明明面上关切坦诚,眼神里的热切却带着些算计,偏偏这些算计里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正气凌然,混杂在一起。
自小对人心感知敏锐的沈宛素,被他这么复杂的情绪引出了几分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眼巴巴地找她。
这么点儿好奇心挠痒痒似的勾着她,挤挤挨挨地推着她,想听法诀的诀窍,还是对胡为亮的目的好奇,这两者也不知谁更多些,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关键时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婉拒道:“胡师兄,我修为尚浅,哪好意思耽误师姐的时间。东来阁里日日有讲师在,我去听几日便是了。”
“讲师讲的太过宽泛,哪会正巧讲到你想听的。”胡为亮继续劝说她,“林师姐平日里最是乐于助人,以你的悟性,不消几刻便学得会,何必多去耽误时间呢?”
“若你觉得生疏,那就大可不必。林师姐给新人讲解,我们堂里也有贡献值给她,正是两全其美。”
“……”
他这么絮絮叨叨地劝说,让沈宛素连法诀都没法练习。
她新来修真界,既无实力,又无依仗,行事便处处谨慎,时时小心,生怕一事不对引火上身。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为亮如此做派,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宁愿进度慢些,也不想去冒险。
眼见两位杂役的耕种快到了尾声,她便扯了个虎皮,笑道:“胡师兄,东来阁里的周师兄说有事可以找他询问,正巧我要去修炼,问他便是。就不劳烦您了。”
“哪位周师兄?”被她这么一说,胡为亮愣了下,连忙问。
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气恼,沈宛素一时有些疑心自己是否拉错了靠山。
当时周沧周师兄说的是,他近一年里在东来阁驻守。能用“驻守”这个词,应比寻常弟子的修为更高。实力拔尖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无人知晓,可胡为亮的表现,却让她不太确定了。
她避重就轻,笑吟吟地道:“就是东来阁里的周师兄呀……呀,他们这么快就种完了,胡师兄,我去看看。”
她闪身从胡为亮及两个杂役身边走开,装作好奇地到田地边看,不由得发出真实的赞叹道:“两位辛苦了,你们现在要去荀管事那里回话么?”
年长的那位稳重地道:“正是。”
“这样……”沈宛素抬手作势要告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收回手笑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吧,正巧我有事要找荀管事。”
说完,她朝胡为亮摆了摆手,笑魇如花:“胡师兄,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冲胡为亮笑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的眼神在放光。这次有心留意,便注意地到,那并非单纯是看到赏心悦目的笑容才有的光,而是……奇货可居?
确定自己没看错,去找荀管事的路上,沈宛素一直在琢磨着这个。
她原以为自己修为提升之后,容貌也随之有长进,谁知竟在这里碰了壁……除了挫败感之外,还生出几分羞愧:原来她也有虚荣心,内心骄矜自傲。
细想的话,或许胡为亮就像是王少夫人那般,认为她前程可期。
至于到底是看中她的容貌,还是看中她修炼的进度,就不得而知了,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多些,也可能两者都有。
按理说应该是和则两利的双赢之事,她能有疾风堂的资源可用,修炼速度更快,未来有机会,回报疾风堂便是,可她直觉这里面定然有坑。
她的预感一向准确,当初遇魔、被沉塘时明明性命危急,却直觉自己无危险,还以为自己预感错了,谁知两次被顾上仙救下。如今对胡为亮的拉拢,她只有满心抗拒,既然如此,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遵从自己的直觉,避而远之绝不会错。
不过,她下意识把周师兄拉来做虎皮用,也不知会不会给他添了麻烦。
对周师兄的身份,她晚上问了似乎无所不知的土著柳飞飞,东来阁二楼驻守的是什么人。
柳飞飞没让她失望,对小道消息十分了解,如数家珍地道:“那位师兄据说是内门云来峰紫棠真人的入室弟子,法器是一支玉笛。传闻能以笛声拉人入幻境,十分了得。”
“内门弟子,怎么会来东来阁驻守?”对这一点,沈宛素不太明白。
在她看来,内门弟子的天资要比外门弟子强,宗门对她们这些外门弟子尚且不错,对内门弟子应该更优厚才是,怎么会让人把时间浪费在驻守上?那般断断续续,不时有人惊扰的场合,绝不适合修炼。
对此,柳飞飞却道:“长久以来即是如此,有内门弟子驻守,东来阁修炼的人也不好起摩擦。”
沈宛素恍然大悟。
解惑之后,她也心安了许多。周师兄既然是内门弟子,胡为亮就算不满,也不敢去自找麻烦。
果然,接下来她再去灵谷园时,就不再见胡为亮那么殷勤地出现。
灵谷播下还未发芽,无须多加照料。她每日上午和柳飞飞一同去东来阁听课修炼,下午去灵谷园看一眼田地,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临近月中,柳飞飞每日掐着点算着还有几日到休憩日。在她的感染下,沈宛素也对坊市的期待也多了几分。及至休憩日的头天夜里,两人早早就入睡。
次日一早,寻常比沈宛素起得晚的柳飞飞早早就起床梳洗,她换上一身簇新的石榴色长裙,揽镜细细描画完妆容,对着首饰盒挑挑拣拣。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她转头看到沈宛素,满脸嫌弃地道:“今日我们可是要去逛街啊,你怎么还穿着弟子服?快去换了。”
沈宛素来罗山宗带了两身新衣,虽说是新衣,沈家买不起上好的料子,和柳飞飞身穿的裙子一比,天差地别,索性她还穿着弟子服。见柳飞飞这般说,只笑道:“柳姐姐,你的裙子那么好看,我穿什么站在你身旁都一样,换不换也无所谓了。”
闻言,柳飞飞矜持地笑了笑,放过了她,收拾好首饰盒,起身道:“我们走吧。”
坊市离她们住的地方颇有些距离,两人速度不慢,也花了些时间才到。远远地望见坊市,就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色招牌在空中摇摆,无风自动,重复的叫卖声阵阵,很是热闹。
沈宛素原本走得有些累了,看到坊市,又精神起来。两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坊市入口。
一入坊市,柳飞飞如鱼得水,拉着沈宛素径直往前,边走边期待地说:“快快快,我们先去半闲居,我请你吃饭。上次只我一人,点菜也不好点的多……对了,宛素,你吃得多么?我们多点两盘怎么样?”
难怪她千交代万交代这几日不让她总辟谷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又是灵谷园,又是半闲居,沈宛素不禁疑惑地问:“宗门一直发辟谷丹做月例,难道我们修炼不需要辟谷么?”
柳飞飞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辟谷丹根本算不得丹药,它的材料都是些黄精、云苓之类易饱腹的玩意,饿是不饿,可放着那么多美事不吃,多亏呀。”
说到这里,她又义愤填膺地道:“当时门派招人,我爹说罗山宗实力最稳,金丹期层出不穷,便让我来罗山宗。谁知入宗才知连一日三餐都没得吃,全靠辟谷丹过活,真是修炼狂才喜欢的宗门。”
“听闻千湖宗的厨子做得一手好鱼,天霜宗的人最擅长做山珍,连普照寺都能吃到上好的素斋,偏偏我却来了罗山宗……”
她越说越是悲愤,等到了半闲居,一连点了七八个菜,才消气。
柳飞飞报菜一气呵成,把沈宛素都听愣了。眼见跑堂的小二要离开,连忙叫住他,劝柳飞飞:“柳姐姐,咱们两个人,哪能吃得了这么多,不若减几道,下次来再点也不迟。”
被她一劝,柳飞飞也有些犹豫,看了看菜单,拿捏不定:“那就……”
还没说出口,就听邻桌有人嗤笑道:“没想到柳飞飞也有节俭的一日,真是难得。”
半闲居一楼供人喝茶,二楼以上待客用膳。因修真者耳聪目明,看人用膳多不雅观,便用屏风隔出一间一间的空间。
柳飞飞是半闲居的熟客,一进门,就被店小二引到了她用惯的位置,没注意到隔壁的情况,此时听有人出声讽刺,哪里受得了气,直接反讽道:“总比有些人连吃都吃不起要强。”
她转头对店小二,意有所指地道:“最后三道菜减了吧,免得有些人吃不起,听别人吃,嫉妒地流口水。”
“你!”
对面的人气急,正要说什么,被人叫了声“云芝”,不情不愿地哼了声,不再出声。
起初挑衅的人,沈宛素不知是谁,最后一道喝止声,她倒有些印象了。
如果她没记错,那声音的主人不就是她第一天去东来阁时,告诫她离柳飞飞远一些的韩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