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展眉》沉袖遇羽

2、第 2 章

　　这时习遇也正觉得——这一切真是个笑话。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无线电管理局，这是来报道的第一天，竟然就是在会议室被小勤务兵招待了一杯茶。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了三个小时。
　　他甚至都舍不得喝掉那杯冷茶。
　　还是同一个小勤务兵进来说：“你回去吧。”
　　习遇愕然。
　　小勤务兵看了看习遇，又张望了一下门外，小心翼翼地凑了进来，轻声说：“听说里面杀了个□□分子，正查着呢，让你先回去。”说完赶紧往外溜，忽然又探头回来说：“哎哎，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要杀头的。”
　　习遇愣了愣，喝干了那杯茶，就往外走。敢情闹了半天就为来喝杯茶的？
　　走到门口被面无表情的两个卫兵拦了下来，“姓名？”
　　“习遇。”
　　“职务？”
　　“没有。”
　　“那是干什么来的？”
　　习遇窝火，明明登记册就在他们手上，于是指了指那个本子。卫兵甲煞有介事地翻来翻去核对，习遇扶额——明明那一页的来访名单里只有自己。
　　正在“查对”的当口，卫兵丙从楼里跑了出来，边喘气边喊：“拦……拦住他！”
　　甲乙二人如临大敌，唰唰两声枪弹上膛，刺刀顶在习遇胸前。
　　习遇哪儿见过这阵仗，急得要摆手摇头又不敢动弹。
　　卫兵丙倒是很有礼貌，“啪”的一声敬礼，“局长请您一叙。”说完转身往里走。
　　习遇被这一出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也就只好跟了丙走。入厅，上楼。
　　邹达然的办公室位置很跋扈，整层楼地毯都很厚，靠门的这一块格外新。黄铜门把手擦得锃亮。
　　习遇当然不会知道这里刚杀过人，他看着卫兵丙敲了敲门，退了出去。
　　“请进。”声音很年轻，略有些沙，却也好听。
　　习遇推开虚掩的门，眼前顿时一黑。
　　外面是正午，冬天的阳光虽然不烈，却也光明灿烂得很。而屋内却连仅有的窗户也被罩了个严严实实，一片黑暗，习遇刚从亮处进来，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
　　“关上门。”邹达然说。
　　习遇照做，初进黑暗之中，耳朵还有些迟钝，他甚至辨别不出邹达然在哪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请坐。”邹达然笑了一下，“呃……往前走三步，再往左走两步，有椅子。”
　　习遇照走了五步，小心翼翼摸索着，却扑了个空。
　　听着黑暗中磕磕碰碰的声音，邹达然大笑起来，笑声很爽朗。“你不是军人出身么？步子怎么这么不准？”
　　习遇尴尬，“在西北军的时候……也没练过。”然后又诧异起来，“这您怎么知道？”说着话好不容易摸到了椅子，慢慢坐下。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是嘉兴人。”
　　“啊？”习遇很惊讶，他没想到进个无线电局也查得这么严，尤其是还碰到个古怪的坐在黑暗里谈话的局长。
　　“嘉兴啊……”他轻叹着，“好多年没回去了。”
　　“局长也是嘉兴人？”
　　“我？哦，我不是。”邹达然顿了顿，“我母亲是嘉兴人。小时候在舅舅家住过几年，还在省立二中上过学……”
　　“我也是二中毕业的啊。”习遇难得一次截断别人的话。
　　“是吗？”邹达然兴奋地搓着手，“金华清你认识不？还有成岩？李易？李观？米思山？唉，这些同学都好久不见了。”
　　“成岩好像听说过。李易是我同学的哥哥啊，后来好像也去了北平。别的几位么……就不知道了。”
　　“唉——”邹达然长叹一声，“江湖寥落，故交几人。”
　　两人又聊了些嘉兴旧事，习遇平素不善交谈，但好在邹达然谈锋很健，又有共同话题，竟也聊了个热闹。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暗室，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前，明明声音是在笑着，却不知为何看着有几分冷峭的意思。
　　“习遇啊，你先让小陆——刚刚带你来那个小子，带你去找刘组长。告诉他，你从今天开始，就在他手底下干活了。”
　　“是。”
　　“再让小陆把傅科长叫上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