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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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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全然黑暗的世界。没有出口,没有退路。
你要付出的东西很多,青春、梦想、时间、感情……或许还有生命。
没有回报。
甚至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的牺牲、你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你,没有人记得你,更没有人纪念你。
你,还要进来么?
公元1927年。冬。
上海。
时逢乱世。
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此时正值大革命失败后,国共两党分裂,在共产党这边叫“□□”,在国民党那边就叫做了“剿共安内”。
乱世素来盛产传奇。
习遇不是英雄,更非美人,成就不了一场传奇,只能同绝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淹没在乱世烟尘之中,远远看去,只余一个灰仆仆的背影。
“查清楚了吗?”邹达然扣了扣办公桌,问。
邹达然是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局长兼任国民党党务调查科主任,职务看起来不算太高,在当时的上海却是实权人物,生杀在握。
机要秘书李观端了文件站在桌前,“出身嘉兴商家,独生子,父母已故,无家眷,民国11年到15年就读于北京医科学校,毕业后在西北军当了半年军医,今年年初来的上海,在宏恩医院工作,从我们登的广告上看到消息考进来的。”
“跟什么人有接触?”
“跟了两个月……除了在医院,没见过他跟谁说话。”
邹达然不耐烦,“我说接触。”
“……没有。”
“没有?”邹达然挑高了眉毛,“房东?邻居?佣人?”
“接触极少,他从小就不爱与人来往。”
“有没有什么疑点?”
“没有。”李观迟疑了一下,说:“至少目前没发现。看起来就是一个按部就班长到这么大的人,都很合理。”
邹达然笑了一笑,“听说他在情报方面,很有些儿天赋?”
“是。尤其是密码方面。”
邹达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绕着宽大的椅子踱了两圈,停下来,双手撑在桌上,盯着李观笑道:“听起来像个人才,对吧?”
李观垂下了眼,轻声道:“只是——”
“只是什么?”邹达然玩味地盯着他——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张桌子,李观却分明地感到那种视线让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就像是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敏感而犹疑地猜测着风的味道。
李观从手里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张放在桌上,邹达然低头扫了一眼,用欣赏古人字画般严肃的语气说:“太漂亮了。”然后又抬起头来笑得轻佻,“像你。”
李观背都僵了,站得笔直。
邹达然微笑着绕过桌子,站在他身后,右手搭上了他右肩,还把下巴也枕了上去。
“李观啊……”他用近乎呻吟的语气说,“我记得你是军人出身吧,站得这么直……”
他比李观略高一点,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但此时邹达然看着他脖子上骤然冒出的鸡皮疙瘩,笑得十分愉快。“乖,不要动。”邹达然似乎想抚平他的脖颈皮肤,温情脉脉地摩挲着。
李观叹了口气,不得不习惯这个男人兴之所至的调戏,一动不动。
邹达然摸了半天,忽然低沉而严肃地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素质,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是。”
邹达然又笑着勾了勾他下巴,“别这么严肃。都说间谍要普通得扔到人群里找不出来才好,其实——像你这么漂亮的,又有什么不好?”
李观皱了皱眉,强迫自己适应上司这种用“漂亮”两字形容所有好看的事物的习性,“不招人注意的人易于潜藏。”
邹达然揽了他肩膀往外走,“走走,我们去见一见那个习遇。”
李观习惯性地开门,等邹达然走了出去,再轻轻将门锁上。正在锁门的一刹那,他只觉后腰一凉——
黏湿的液体涌了出来。
李观手指一抖,钥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毯上。
“像你这么漂亮的,不也在我眼皮底下潜藏了三年四个月……零九天?”邹达然轻声说。
邹达然刺的是肾脏,没有血溅出来,但还是渐渐洇透了李观的灰色西服,染出一片惨淡的黑。邹达然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压抑着胃里不断上涌的呕吐感,尽量镇定地走进了卫生间。
传说中杀人如麻的上海滩情报头子竟然晕血。
邹达然吐得昏天黑地,虚脱地靠在门上,觉得这一切真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