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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失意落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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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尚君病了几日,养了几日伤,便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纳康医馆。
“你看,我的手伤痊愈了。”他伸出右手在萧旌面前,她瞧了眼,“很好,恢复的不错。”
抬首望见如沁缓步走来,她压低声音道,“如沁来了,一会你得把握住机会,一月之期将至。”
陶尚君听后愣愣点头,耳边一直回想“一月之期将至”。她什么意思呢?一月之期到了要赶我走吗?
“萧大夫,我来复诊的。”如沁笑意盈盈,似乎心情颇佳,映着今日难得的明媚日光,容色动人。
萧旌为她诊脉,她身体已然大好,不用再服药,只是肝火旺盛,嘱咐她多饮水休憩。萧旌见如沁要走,“如沁要回怡姝楼吗?我唤小君送你吧。”
“不用了,也不远,我走走就回去了。”
萧旌赶紧为陶尚君争取,“无妨的,不碍事,小君去送送如沁姑娘。”
如沁见推辞不了,只好应下,“那多谢萧大夫和小君了。”
萧旌拉过陶尚君低声道,“你去后院取马车送如沁回去,自己见机行事,殷勤些,知道吗?”
陶尚君见她如此慎重,颔首应下,去后院赶马车来前门接如沁。如沁与萧旌道别,缓步上了马车。陶尚君收到萧旌鼓励的眼神,心神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口闷闷的,又发泄不出来。
“小君,劳烦你送我去宁古寺。”如沁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赶忙道,“好,姑娘坐稳了。”
如沁柔声问,“小君来纳康医馆做学徒多久了?”
陶尚君耳边又想起“一月之期将至”,“马上就一个月了。”
“哦,萧大夫是有本事的人,跟着她好好学,你日后也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陶尚君想起萧旌,她确实是个好大夫。
“我这些年受萧大夫照拂颇多,实在无以为报。”
嗯,她很善良,邻里街坊大多受过她帮扶。
“她守寡好些年了,以前也有一些良人想求娶她,但是她从没动过改嫁的心思。”
除了赵夫子,还有哪些人想求娶她?
“我猜想她与她夫君定是十分恩爱,可惜早早守寡。”
陶尚君回想起萧旌谈到夫君时的话,“他曾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世事易变,人心也易变。”她说他的夫君是个很好的人……
陶尚君一路浑浑噩噩,不太记得如沁说了什么,也不太记得自己回了什么。
到了宁古寺,如沁下了马车,她心情愉悦,眉眼弯弯地朝陶尚君道谢。
陶尚君想起萧旌嘱咐他殷勤些,遂道:“我在此处等姑娘吧。”
如沁犹疑,“你不用回医馆吗?可能等的时辰比较长,你可以先行回医馆。”
他若是现在回去,萧旌定会说他畏首畏尾,他赌气道:“不碍事的,我在此处等姑娘。”
如沁急着赴约,便不在游说,匆匆赶往寺里。
如沁此番来宁古寺其实是为赴情郎李俊生的约。她的情郎是她的青梅竹马,当年如沁家中被抄家灭门,如沁沦落红尘。李俊生的父亲为图自保,划清界限,李俊生却是个痴情之人,暗中寻找如沁多年。
宁古寺边有七夏湖,如沁从宁古寺后门出来,去往七夏湖边,李俊生早已等在湖边。
“李郎,等久了吧。”如沁径直走向李俊生。
“还好。”李俊生一身文人书生气息,笑容温文淡然。
“我借着去医馆看诊的名头偷偷跑出来的,耽误了时辰。”
李俊生面露愧疚之色,“我一定早日说服我爹娘,早日迎娶你,让你脱离怡姝楼。”
如沁知晓李俊生的难处,她沦落红尘多年,李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她的。“能与李郎再续前缘,如沁已然此生无憾,强求再多便是我贪心不足了。”
另一边,陶尚君心中郁结,加之等的百无聊赖,便沿着寺庙走向湖边散心。不远处正巧看见如沁的身影,还有她身旁的李俊生。他忍不住走向前,二人的交谈清晰入耳,“能与李郎再续前缘,如沁已然此生无憾,强求再多便是我贪心不足了。”一瞬间,陶尚君面若死灰。
萧旌等了又等,等到日光西斜,等到天琦下了学堂回到家,此时门外已是漆黑一片。
萧旌不再等,利落地收拾打烊,牵着儿子来后院。后院马棚里一匹马儿正在吃草,正是陶尚君借去送如沁的那匹马。
萧旌发现陶尚君离去时给马喂了草料,还梳理了马毛,只是奇怪他怎么没回店里呢?
“医馆真冷清啊。”萧旌心想,可能是陶尚君没来的缘故,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招个学徒?
陶尚君已经三日没来医馆了,萧旌好奇地想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如沁婉拒了他,他一蹶不振,打消了乔装学徒追求如沁的念头呢?还是如沁接受了他,现下二人正你侬我侬呢?
“就像听戏少听了一幕,心里总觉得痒痒的。”萧旌虽然好奇,却没什么去探寻结局的想法。在她的心中陶尚君便是过客,她从不认为他会长久地待在医馆。
萧旌给自己茶杯里添茶,取出一本新得的话本《牡丹亭》。
“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萧旌十分困惑,她前半生的生长环境导致她于人情世故上似懂非懂,于情爱之事更是一窍不通,读来《牡丹亭》只觉矫揉造作,并不能理解其中深情。
她摇首道:“生者可以死?好生活着不好么。死者如何生?骗骗深闺女子的话本罢了。”
“那不过是话本里的故事,不过情之一字倒真能让人……生不如死。”萧旌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抬首看见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正是陶尚君,这番作态,莫非那日如沁拒绝了他?
萧旌收起话本,站起身,“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陶尚君先是苦笑,“你是关心我吗?”没等如沁回他,他突然间哭了出来,映衬着他那副俊美无双的容颜怪让人心疼。
“你怎么啦?”萧旌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如沁有心上人了,她让我送她去寺里,他去会情郎,情郎就是她心上人。她说……再续前缘,她不会喜欢我了……不会喜欢我了……两个人划船,说说笑笑,她说你和你夫君恩爱。我什么都没有,刨除我的家族,我什么也不是。”陶尚君醉的迷迷糊糊,话说的颠三倒四,还好萧旌听懂了大概。
萧旌给他倒了杯茶醒酒,“你也很不错的,长得又好,性子也好,你如果用你原本的身份追求如沁,或许她会答应呢。”
“她们喜欢的不是我,是陶家……”萧旌扶起他正要喂他喝茶,冷不防被他抱住,陶尚君把额头抵在萧旌脖颈侧,喃喃道:“没人喜欢我。”
萧旌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划过颈侧,一时间手足无措,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我觉得你挺好的呀,总会遇上真心爱慕你的姑娘的。”
这位好歹是坊间传闻中的花花公子,居然痴情至此,萧旌觉得好笑,察觉他睡熟,将他扶到后院客房里,给他盖上被子。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萧旌给他拭去,忍不住笑出声,“跟个孩子似的。”
“陶叔,起身用晚膳啦。”陶尚君是被天琦唤醒的,他睁眼看见陌生的床榻,陌生的屋子,看到天琦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在哪。
他愣了片刻,还是没想起自己是如何来的医馆。他不该来的,如沁已经与他人私定终身,他来医馆的目的已经没有了。而且萧大夫还不知如何看我?她之前说我行事畏首畏尾,现在看来我确实不堪大用,若是兄长,定能好生筹谋,俘获美人心。
萧旌见天琦没将人带来,担心陶尚君醉酒不适,便疾步走来,“怎么了?酒还没醒吗?”
陶尚君瞧着萧旌关切的目光,呆愣地摇头。
“没事就起身用晚膳了,晚了得回府呢。”
天琦坐在饭桌边,“娘亲,陶叔为什么喝酒?酒好喝吗?”
“你陶叔伤心难过,借酒消愁,就像许多诗人那样,喝醉了便能暂时忘却烦恼,”萧旌轻抚天琦头顶,“可是喝酒只能逃避,却不能解决烦恼,醒了还是要面对。所以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怎么做?”
“我要振作起来,逃避没有用的。”天琦朗声道。
萧旌是故意说给陶尚君听的,伤心难过、借酒消愁都可以,但是已经够了,他应该振作起来,回到他原本的生活,继续去做他的公子哥。
陶尚君心中清楚萧旌是说给他听的,她希望他尽快振作起来。
用完膳,萧旌收拾好碗著,天琦在卧房里读书,陶尚君趴在桌案上,“如果是我兄长的话,一切就不同了。他自幼聪慧,学堂里夫子夸的最多的便是他,早早中了探花,五年升迁两次,前程无量。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多是看中的他的自身,而非他身后的陶家。”
萧旌不知如何回复,犹豫片刻道:“陶知州陶大人确实是位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