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念人》斯以为是

3、接近如沁

　　“小君，去给如沁姑娘抓药。”萧旌将药方递给陶尚君，指着他道，“他是医馆新招的学徒。”
　　如沁朝陶尚君点头微笑，“劳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陶尚君连连摆手。
　　陶尚君不甚熟练地抓药，所幸来医馆半月学会了用铜称，虽然抓药过程曲折，倒也顺利完成了。
　　“一共四两二钱，去收银子吧。”萧旌悄声对陶尚君道。
　　他收过如沁递来的十两银子，在红木雕花的抽屉里翻找了一番，取出四两二钱正欲递给如沁。
　　“他不止对药材不熟悉，看来对银两也不熟悉。”萧旌心想。
　　“给如沁姑娘五两八钱。”萧旌提醒道，陶尚君恍然大悟，看着手里的四两二钱，脸色蹭的变红，耳朵尖也泛上红色。不一会儿，他取出五两八钱递给如沁，却连头的不敢抬，更别说看如沁一眼。
　　如沁好笑地看他一眼，朝萧旌使使眼色，意思大概是说萧旌招了个傻小子。
　　萧旌无奈地笑笑，送走如沁。
　　天琦一边用午膳，一边围观了全程，“娘亲，陶叔好似不会算术，我可以教他。”
　　“算术倒是不急，尚君可以和天琦学学成稳和勇气。”萧旌打趣道。
　　陶尚君恼怒地瞪了萧旌一眼，尔后自己也觉得甚是好笑，止不住地咧嘴笑了。

　　萧旌关门打烊带儿子去集市，陶尚君思量左右无事，便一起去了。
　　“已经半月过去了，你应该有鼓足勇气行动。你再这样畏首畏尾，是不会有进展的。”萧旌一手牵着儿子对陶尚君说道。
　　陶尚君的脸色蹭的变红，神色尴尬，“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
　　“明明‘阅尽千帆’，却是意外的纯情呢。”萧旌想道。
　　萧旌瞧着他耳尖都染上红色，“或许我可以帮帮你想想法子。嗯，下次如沁来，你就送她回去好了，路上嘘寒问暖，殷勤些。”
　　陶尚君认真思考，“或许可行，待她对我熟悉些，我便去怡姝楼包下她，这般她就不用为别人唱曲了。”
　　“可是你的月俸才二两银子。”萧旌提醒道。
　　“那就说这笔银子是我父母给我娶妻用的。”他灵光一现，“我将所有的银钱都花在她身上，她应该会被我感动。”
　　“可是这般坐吃山空，如沁跟了你以后呢，岂不是要过贫苦日子，饥寒交迫。相信我，这样可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萧旌这两年看过许多话本打发时间，各种故事浮现脑海，“你可以请她游游湖，做些既不花钱，又能打动她的事情。”
　　“对，就像赵夫子送医书给娘亲讨她欢心。”陶尚君冷不防听到天琦的话愣住了，他心想：一本医书有什么好送的，真寒碜。换作我的话，我会送……送十本医书。
　　途经一家成衣铺，萧旌进去给天琦选冬衣。如今天琦七岁，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去年的衣裳已经不大合身。
　　陶尚君见萧旌跟衣铺掌柜谈话，蹲下身来，悄声对天琦道，“你们夫子送你娘亲什么医书？”
　　“陶叔问这个做什么？陶叔也要讨娘亲欢心？”天琦疑惑道，一派童真模样。
　　陶尚君思索片刻，“这是自然，你娘亲如今是我东家，我自然要讨好她。”
　　“告诉你也可以，只是陶叔要答应我一个请求。”天琦扬眉道。
　　原来童真模样全是装出来的，精明的跟个小大人似的。陶尚君心想。
　　“什么请求？”
　　“我想给娘亲做几身冬衣。我如今还小，没有银钱，陶叔你借些给我，我长大了就还给你。”陶尚君瞬间便被感动了，萧旌的儿子真懂事听话，怪不得萧旌这般宝贝他。
　　“我可以立字据给你。”天琦加筹码谈判。
　　“不用了，陶叔送给你，天琦真是懂事。”我日后如果有了子嗣也这般乖巧懂事就好了。
　　“那就也给陶叔做几身冬衣，天琦孝敬你了。”
　　陶尚君更加感动的不行。等到过了几日来取冬衣时，他才恍然间想道，“这几身天琦孝敬的冬衣是我自己付的银子呀……”

　　萧旌趴在桌案上打量陶尚君煎药的身影，心想：“他是怎么了？这几日怎的如此……勤劳。”
　　一早便来了，擦桌椅，收拾药材，萧旌看诊完，他便十分自觉地取来药方抓药收钱，笨手笨脚地煎药。
　　“啊……好疼。”他不小心打翻了陶制砂锅，手上烫红了一片。
　　萧旌登时站起疾步走来，“我来看看。”她抓起他烫伤的右手，他的手修长白皙，没有一点茧子，一看便知从小养尊处优，没有操劳过家事，如今却被烫伤了一大片，分外显眼。
　　萧旌拉住他来到后院，忙将他的手浸入冰凉的泉水中，“好些了么？”
　　陶尚君哪里受过这种苦痛，虽说有所缓解，可还是火辣辣地疼，刚想喊疼，转眼看见萧旌关切的目光，紧皱的眉头，话到嘴边咽下，改成，“好多了。”
　　萧旌神情稍微放松，“你等等，”转身跑去为他调制烫伤药。
　　陶尚君看她将烫伤药仔细抹在他的手上，注意力全在萧旌身上。她的手很小，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掌心温暖。他的目光转移到萧旌的脸上，仔细地看她的眉眼，第一次发现萧旌是个美人胚子，全然不施粉黛的容貌，却仪神隽秀，越看越觉得当年娶了她的男子着实是上天眷顾。
　　萧旌抹好伤药，用纱布一层一层地包扎。
　　“还是我来罢，煎药也很有讲究的。”萧旌干净利落地拾起砂锅，清洗完倒进沸水，“先将水煮沸，煮沸后改小火煮一刻钟，不要久煮使药性受损，香气挥发。每副药剂宜煎煮两次，药料煎透，使药性全然浸入药汤之中……”话未说完，萧旌突然意识到陶尚君又不是真的来学徒的，便止住了话题，“你的仔细伤口，不要吃辛辣油腻之物，不要沾水，明早过来换药。”
　　陶尚君望了眼已经止疼的伤口温顺地颔首。

　　次日一早，萧旌便调制好烫伤药等陶尚君来，没想到陶尚君没来，却等到了陶府的仆人。
　　“萧大夫，我们府里二公子受了伤，夫人吩咐我请您府上就诊。”萧旌猜测陶尚君受伤被她娘发现了，拘着他，不让他出门了。
　　她迅速收拾好医箱随仆人赶往陶府。
　　陶府是陶家祖宅，甚是豪华气派，细微处又是细致精巧。萧旌一路紧跟仆人进了大门，又过了三道小门，途经后花园，她没料到居然遇见一位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萧旌与老爷子并无什么交情，只是许多年前曾经见过几面。
　　老爷子正是陶尚君的祖父——陶贺，先帝在位时对这位老臣颇为倚重，陶贺也一直官拜户部尚书，后来年事已高便告老还乡。倒真是个一身正气、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如今数来已然有十余年，老爷子当年便很年迈了，如今还是很年迈，变化倒不大。如今时光匆匆，当年见到老爷子时她不过幼学之年，老人家定然认不出她来了。
　　萧旌微一愣神，很快便跟上仆人的步伐。仆人领着萧旌走入北苑正厅，正厅里陶夫人正等着萧旌，“萧大夫，请坐吧。”萧旌依言落座。
　　陶夫人保养得当，看似三十年华，仔细看眉头眼尾，方看出真实年岁。她柔声嘱咐萧旌好生看顾二子的病情，诊金方面不用多虑，便让仆人领着萧旌去往陶尚君的院子。
　　萧旌又跟着仆人弯弯绕绕地走过两道门，终于来到陶尚君所住的西苑。
　　一踏入西苑，萧旌便瞧见陶尚君探头探脑的样子，她轻笑道，“怎么？手不疼了？”
　　陶尚君一见她，笑开来，“不疼了，本就是小病小痛，我娘偏当作大毛病，不让我出府。说是要给我请大夫瞧瞧，我想再好的大夫不过你了，便跟她说了，没想她真把你给请来。”
　　说罢，他用未受伤的左手倒了一盏茶给萧旌，“兄长给我的上好的君山银针，你尝尝。”
　　和田白玉茶盏，怡神的茶香，萧旌嗅了嗅茶香，尝了一口，“好茶。”
　　“刘云，你把君山银针包起来，”陶尚君吩咐仆人，转身对萧旌道，“你把茶带回去慢慢喝。”
　　萧旌忙摆手，“不用，你先前赠的庐山云雾还剩许多。”
　　“你留着慢慢喝，迟早会喝完的。”
　　刘云将君山银针仔细包起来，心想少爷对这位“东家”倒是殷勤的很呢。再瞧他家二公子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纳闷：二少爷不是喜欢怡姝楼的如沁姑娘吗？诶……少爷心思真难猜。
　　萧旌盛情难却，只好收下茶叶，心道：有个豪门子弟做学徒就是好啊……
　　萧旌为陶尚君拆开纱布，抹上新制的伤药，再重新包扎好。
　　“恢复的还不错，你抓紧好起来，近日天寒气冷，来医馆看诊的人多，我有时忙不过来呢。”
　　“啊，我已经好了，我随你一起去吧。”陶尚君忙道。
　　“你还是痊愈再来吧，在家好好养伤。”
　　萧旌作势起身离开，陶尚君忙追上步伐，“那我明日来医馆换药，你就不用跑一趟辛苦了。”
　　“你好好养伤，让刘云明日来医馆取烫伤药回去给你敷上便可。”说罢点头示意，步履匆匆的走了。
　　刘云望着自己二少失落的神情，难道二少爷是借着爱慕如沁姑娘的名头在追求萧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