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柯南]我最亲爱的宿敌》墨扇散人

34、溪 桥 （二）

　　玉山雇佣的护卫队收了大价钱，又或许是这些流离的武士心中仍还残存着一丝守卫主家的武士道。
　　因此这一役便变得异常惨烈。

　　行动的目标——玉山长秀终于明白了自己招惹上的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他在听苏格兰唱出那句的时候，就醒悟了过来。
　　这当然不是什么山匪，也绝对不是他用钱就可以再一次搏得好感的。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逃跑，即便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过只有死，但在这样的关头，他下意识做出了人最本能的反应。

　　就在下车的一瞬间，刀光就袭了过来。
　　那一刀几乎就要将他的喉咙斩断，而挥过的刀之后，他终于看清楚了乐师的那双眼睛。
　　如果他刚刚看清楚了这双眼睛之中的目光，一定就能知道他到底来自何处。

　　他来自——最幽深的黑暗。

　　玉山几乎就要闭上眼睛，然而他的武士帮他挡下了这一刀。面前传来的惨叫撑开了他的眼皮，他在这声音后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
　　人不会对尸体无动于衷的，但如果自己面临着马上就要成为其中一员的状况时，则另当别论。
　　他踩踏着他的武士、他的仆从、他的家人们头也不回地狂奔

　　桥的另一边，也有人正企图逃跑。他们从侧边跳下了桥，涉水奔跑。正在庆幸后面竟然没有人追上来，或许便捡回了一条命时，连恐惧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大脑，定格的表情还带着笑容，却已经被割断了喉咙。

　　那把刀流动着天河一样的光芒，也难怪会有“银流”这样美丽的名字。
　　只不过今晚的银河，大概是血色的。

　　赤井利落地解决掉了从桥上往这边逃来的人，直到收刀，他的注意力甚至都没有从玉山身上离开。他松开手让刀自己滑入刀鞘的尽头，眼也不眨地走向旁边端着长铳的基安蒂。
　　桥上的战局有些混乱，她正在踌躇当中，就听见旁边男人的声音响起：
　　“给我。”

　　是她讨厌的，莱伊的声音。
　　要让她服从莱伊，即使这个人现在的地位和琴酒一样在她智商，她也是万般不情愿的。
　　但现在是关键的时刻。

　　她没有做出“递”的动作，但是握住枪身的纤细手指已经松动了。下一瞬间那把长铳便已经被赤井端在了手里。
　　此时这种从尾部装填的长铳就连在洋人手里都非常稀少珍贵，更何况在物资缺乏的日本。
　　正因为基安蒂算是组织信赖的暗杀高手，这次任务重要性又非比寻常，才带着这把长铳。换成其他人想必一生中碰都难以碰到这种东西一下。

　　而赤井却用得轻车熟路。
　　之前玉山一直缩在马车的轿厢中，自然无法直接用火铳。赤井料到他会自己下来，他不认为一名富商会面临组织的追杀岿然不动。
　　他自己跳下车来，对赤井来说，无非就是自己迈入了地狱的大门。

　　冒着烟的枪口，就是他的大门。

　　这一枪本应该势如雷霆。
　　但赤井的表情过于轻描淡写，因此枪声也被他冷酷又沉静的表情淡化了。只有枪口的青烟缓缓地升起。

　　桥的另一头，玉山也和之前被斩杀的人一起倒下了。在哄乱里，那么沉重的身躯倒下竟然并没有发出多么大的响动。
　　弹丸稳稳当当地击中了他的头，根本没有瞬息的弥留，他在那一刻就死去了。

　　在那之后，周边的其他战斗也陆陆续续结束。几条漆黑的人影伫立在桥上，鬼魅一样骇人。

　　“谢了。”赤井将火枪还给了基安蒂，他的语气很柔和，那似乎令基安蒂更加不满。她撇过头“啧”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琴酒从阴影里走出。他也带着一把尾部装填的长铳，从玉山的车队出现，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
　　刚才他也一直是在观战而已，没有任何行动。
　　但他的确永远都是镇压局面的王牌。

　　他将斗笠的帽檐抬起了点，尚且朦胧的月光薄薄地铺在了他的脸上。
　　这让他的睫毛看上去也是银色的。

　　琴酒的睫毛和头发一样也是银色的吗？
　　赤井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在之前应当有过足以观察的距离，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

　　他盯着琴酒的脸，只可惜现在无法看清。
　　琴酒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将一双泛着光泽的皮革手套戴在了手上，阴森地笑道：
　　“来吧，让我们看看玉山先生……给我们留了些什么礼物。”

　　甚至没有将车马和行李转移地方，就在堀口桥上，琴酒打开了玉山长秀随身携带的几只木箱。

　　依琴酒的性格，这种东西他一定是要事无巨细亲自来清点的。就算其他人会帮他搜查整理，到头来他还是会全部检查一遍。
　　所以当他开始时，其他人都表现得不是特别积极。
　　寻常的家当，琴酒根本不屑一顾。然而只要是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他都要谨慎地确认。
　　连玉山的尸体他也不会放过。

　　琴酒找出了玉山上京任内臧判官的文书。只不过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玉山来说，或许用一点火星焚烧了才更有价值一些。比起那个来说，另一封信让琴酒更感兴趣一些。
　　他看着那张纸，没有变化的表情不足以说明任何事。但他盯着看了很久，从透光的背面来看，纸上的确也写着许多内容。

　　没有人在此时是不好奇的，也没有人敢开口问。只有赤井直接凑了过去，走到他身边，目光已经瞥在了纸张上：“写着什么？”

　　琴酒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将信纸给赤井让他自己看。

　　赤井第一眼扫得很快。这是封带着证明性质的书信，玉山支出了一大笔钱，并不是借出，很难想象他这样的商人会有这种近乎慈善的行为。
　　接受这笔慈善的是柳见藩与泽州藩两个藩国，而目的……

　　赤井看了一眼琴酒。这事情和组织并没有什么牵连，但又没有人敢说和自己毫无关系。

　　柳见与泽州二藩，正秘密联合，准备掀起一场抵抗幕府的战役。

　　玉山长秀会资助他们，原因也不难想象。如今的倒幕志士大多都打着奉还政权的旗号，将整个国家的大权归还到天皇手中，那么作为任职御所的官员，自然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考虑还甚是长远。只可惜无论倒幕成功与否，他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果然很有趣。
　　赤井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对折，压整齐之后，又对折一次。
　　他又和琴酒对视了一眼。这堆行李中倒确实没有什么涉及到组织的东西，看来玉山的手脚比他的嘴还要干净许多。排除了那些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这张与二藩通信的书信。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先走吧。看来，他并不屑于给我们留点什么礼物。”
　　琴酒利落地摘下了手套，眼睛用余光瞥着赤井轻轻地将那封叠起来的信放进了怀中，等他做完这件事垂下了手，才做了个手势，带其余的人离开。

　　他们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树林中另一条之前就规划好了的道路前行。大约十分钟之后，堀口桥的位置终于传来了旅人的尖叫，那叫声在树林里回荡过后显得异常凄厉恐怖。
　　如果不是刚刚目睹了那一幕，赤井都快要觉得，这树林中该藏着什么杀人如麻的鬼怪。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官府的人赶到那里了。就算要搜查也无济于事，屿野山间的秘密通路让他们很快脱离了那片森林。
　　山那一头的树木依然密集，枯枝上也有了冒出头来的生机，在夜色里，这唯一的可被人赞颂的生机也变得渺茫而虚无了。
　　还需走上一刻左右，就可到达一座村庄。这地方也在事前有所安排，村中有组织插下的接应者。琴酒并不着急回到长安京，他安排在这里休整，根本就是不相信发现了事态的奉行会追查而来。

　　虽说如此，琴酒的心中却还是做好了一旦停下脚步时被发现的话，能够脱出所在地的预案。
　　他的心思往往比表现出来的缜密一百倍。这就是琴酒。

　　林木稍微稀疏了些，逐渐，地上也出现了道路的痕迹，与他们所行走的轨迹交汇。那是完全靠人走出来的路，在草丛间的泥土上破开鲜明的痕迹，既脆弱又永恒。

　　“就在前面了吧。”苏格兰张望了一下说道。

　　他曾经负责路线的探查，想必是对这一代了如指掌的。赤井则是第一次来，因此，他一边走着，也一边环视着左右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他看到了那朦胧阴翳中，将他震慑到驻足的景象。
　　那是被高大的树木重重叠叠地遮掩着的场景，在道路一侧的深处。在天色这么黯淡的晚上，如果不是赤井这种目光敏锐的人，并且正在刻意地四处观察的话，应该非常难以发现那片与外面的树木种类截然不同的樱花林。

　　而一旦发现，则绝不会有人能够移开眼睛。就算是光线昏暗，那片樱花也非常显而易见，全部盛开着红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