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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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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绗一是极其爱哭的人,有时候他在床上做的狠了些,顾绗一就能把眼睛哭的肿上三五天。所以当李昶的衬衣被打湿之后,他也毫不奇怪。只是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这么能哭?
飞机落到北京的时候,顾称的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飞往德国的飞机是军方的,因此里里外外不仅仅有安保还有武警。
他们过海关的速度很快,在他们降落北京之前各项事宜便都已经准备结束了。只是唐明堂有些不舒服,耽误了一段时间。
温暖的休息室里和室外是两种不同的状态,顾称的身份太过于特殊。里里外外加起来差不多上百人守着,而因为这段时间的耽误,不知道有多少相关的人在为之改变策略。
顾称看着蜷在沙发里脸色发白的人,周莱给他量了体温,是发着低烧的,周莱想说给他打一针。但这孩子一听见打针两个字就抗拒的要命,说什么都不愿意把胳膊伸出来。
”虽然是发着烧,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着。而且我看这烧一时半会降不下去,要不我多备些药吧。“周莱站在一侧,跟顾称道。
顾称低下身子,伸手摸上唐明堂的额头,片刻之后收回来。
看的出来这孩子是真的难受,唐明堂本就瘦,前段时间的病已经让他形销骨立,脸色也不好,这会子烧起来,浑身虽是烫的,但是手心和额头全是冷汗。
”周莱,现在几点?“顾称问道。
”两点二十五分。比我们预定起飞的时间晚了二十五分钟。“周莱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回道。
顾称转身走到一边,道:“你先给他吃点药,我们等到三点。”
等?
等什么?
这个时候了,难道还会有人来吗?
周莱翻了翻唐明堂的病例,他身体不好,贸然用药或者说常规用药不是正确的决定。翻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特殊性之后,周莱才走到一边去配药。顾称的身体也不好,所以身边常备的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常用药,有些特殊的药,周莱更是随身带着。
没等多久,该来的人就来了。
秦欢看起来很匆忙。她一到,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紧张起来了。
周莱正给人喂药,看到秦欢来了便立马退到一边让出位子来。
秦欢看了一眼顾称,点头示意之后,她脱下手套,又松了自己外套的扣子,然后将唐明堂楼在怀里,贸然被人拢到温暖的怀抱中,唐明堂极其不舒服的呢喃了一声。
他想睁开眼看一看,但眼皮沉的不行。他睁不开眼睛,觉得很累很困。压根也不想分出精力来对抗瞌睡,于是整个人便都昏昏沉沉。
秦欢把他搂在怀里,搂着他的手直接盖在了他眼睛上,然后轻声道:“药拿过来。”
周莱便把还没喂进去的药送到秦欢手里,秦欢接了,微微晃了晃,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才低声哄着道:“唐唐,有个好喝的东西。”
唐明堂动了动,他吞咽的艰难,好像是喝不进去。秦欢并不急,要了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喂一口就哄一句,但唐明堂很听话。明明是片刻的功夫,这孩子和刚才那个抗拒打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把周莱看的一愣一愣的。
一碗药喂进去,唐明堂睡得更沉了几分。秦欢习惯性的要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却又迟疑了。
她把拿着衣服的手收回来,轻声道:“那条厚实的毛毯盖着。别再吹风。”,身后立马便有人去拿。
她看了看周莱,目光清冷严峻。周莱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顾称皱了皱眉,轻声咳了一下,然后道:“这是周莱,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欢眉头也皱起,但是看过去的目光变得温和了许多。她听过周莱这个人。原以为是个中年人,但是看起来却比顾称小,甚至还有点年幼。但是她没那么多时间犹豫和打量。
她转回头看了看唐明堂,轻声道:“等他醒了,看看他的喉咙,可能是发炎了。他······”
似乎还想说什么,秦欢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顾称挥了挥手,仿佛在等秦欢说话。但是秦欢没说。
于是顾称开口笑着道:“今天的大礼送的很好。我也会把人照顾好的。”
秦欢笑了笑,她没有再看唐明堂,微微的笑着,笑意未达眼底,轻声道:“带他走吧。”
顾称点点头。
两个人像是完成了什么约定一般。
唐明堂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然后被轰鸣声惊醒。他慢慢的坐起身,艰难的睁开眼睛打量了下四周。边上坐着两个人,见他醒了,一个人便出去了,另一个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把水递给他。
唐明堂渴得厉害,头还是有些疼,他接过水喝了两口,但是咽水得时候喉咙也疼得紧,他狠狠得低下身子咳嗽起来。
周莱进来的时候看到唐明堂几乎要把内脏咳出来得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又把手放在他背上给他顺气。
唐明堂缓了一会儿,才借着周莱得力道慢慢坐起身子。
周莱往后看了一眼,后面便有人送上药箱。周莱一边准备器材,一边轻声道:“喉咙不舒服吧。应该是发炎了,你没有做过扁桃体手术,所以可能是扁桃体发炎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说完之后没等到唐明堂的应答,戴着手套的手便扣在唐明堂下巴上,或许是怕唐明堂害怕或者反抗,周莱的力道很轻,他轻声的道:“没事啊,张嘴的时候会有些疼,我看看就没事了。”
他像哄孩子一样,但唐明堂不喜欢陌生人这样靠近他,于是他偏头躲过了,甚至连身子都歪在一边。
周莱对于病人很有耐心,尤其知道怎么哄生病的人。
生病的人耐力是极差的。他等了一会儿,唐明堂刚睡醒的力气慢慢的消耗掉。周莱轻声道:“你别怕,我们不是见过的吗?你认识我的。”
唐明堂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多少警惕,但是有烦躁。
这样的眼神周莱再熟悉不过了。
他并不生气,仍然温和耐心的道:“这飞机上只有我一个医生,我们还得飞十几个小时。你要让自己的喉咙一直这么痛下去吗?”
唐明堂听他这么说,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却发现喉咙好像痛的更厉害了。他痛的皱起眉来的样子极其的脆弱,让人心生怜惜。
周莱耐心的狠,他接着道:“我就看一下,一下就行。我看看是哪里发炎了,行不行?”
唐明堂不说话,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却没有了一开始的抗拒。
周莱便跟他笑笑,那是极温和的笑容,然后伸手扣在唐明堂下巴上,他循循善诱的引导着唐明堂把嘴张开,然后拿灯照了一下,果然是扁桃体发炎了。
他一松手,唐明堂就立马侧过了身子。
周莱站起身收拾东西,然后问道:“你是想吃药,还是想打针?”
唐明堂回过头看他,周莱便又低下身子,与他平视,轻声解释道:“吃药呢,是慢慢缓解疼痛,每天吞三颗,大概吞一盒,也就是十二粒,吞完才会好的差不多。但是这个期间,喉咙还是会比较痛的。”他看了看唐明堂,接着笑道:“是喝水也会痛的。”
唐明堂抬起眼看他,周莱又道:“打针就不一样了,轻轻的扎一下,把药液输进去。你再睡一觉,醒来喉咙就不会再疼了。你想想看,是想吃药还是打针呢?”
其实周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是个大夫,最擅长的便是引导。虽然顾称常常说他净知道忽悠。
唐明堂皱着眉,不肯说话。周莱便微笑着道:”你不说话,我就给你打针了哦。“说着手上就利落的动了起来,锐利的针头看起来就带给人冰凉的触感。
周莱握住唐明堂的胳膊掀开袖子时,才看见这孩子胳膊上密密麻麻已经有很多针眼了。他震惊的抬眼看了一眼,唐明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然后缩回手。又伸出另外一只胳膊,手指点在一处看起来针眼没那么密集的地方,意思是那里可以扎。
但周莱没能下得去手,他楞了一楞,然后极其犯二的说了一句,你介意打屁股吗?
其实他是想说,,,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边的人只觉得他这一句话把唐明堂都快气死了,确实。
唐明堂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冷酷的要死,但是周莱明显是个自来熟,还犯二。
针最终还是打在了胳膊上,又是熟悉的刺痛感。针头扎进去的时候,唐明堂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却强忍着没动。
打完针,周莱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先生那里,如果你有不舒服的话就让人叫我就行。”唐明堂抬手挡住眼睛,散出冷冷的气场。
周莱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塞进被子里,又把被子边缘使劲摁了摁,唐明堂皱眉皱的厉害,天知道他现在是多么的烦躁。
周莱道:“刚才的消炎针有镇定的作用,你一会儿就该犯困了。飞机上可能会冷,我等下再给你加条毯子,,,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唐明堂却已经开始犯困了,他侧过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他想,这是第二次了。
周莱把人照顾好,才晃晃悠悠的走到顾称那边。
顾称脸色倒是还好,但是周莱还是操心了一下。
“已经没事了,喉咙是扁桃体发炎,刚打了一针,现在睡着了。”周莱麻利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着。
顾称换了一件休闲的衣服,懒懒的倚在柔软的沙发里。听了周莱说完,便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作了个回应。
过了一会儿,顾称见没动静,于是抬眼看一下,只见周莱犹犹豫豫十分纠结的样子,手指都快要被他打成结了。
顾称咳了一声,周莱便向他看过来。
顾称道:“想什么呢?”
周莱笑了一下,道:“没,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周莱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袖子开始查看先前烫伤的那只胳膊。
顾称由着他看,其实那点茶水烫的根本不严重,涂了药到现在,红肿基本都已经消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莱道:“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顾称嗯了一声,疑惑的抬眼看了一眼。周莱给他把袖子放好,然后低声道:“我刚才在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小时候你为顾绗一母亲的事情求过情,后来你给他骨髓,也不跟他争爷爷留下的股份······”
“好了。”周莱话没说完,就被顾称严厉的打断。
顾称神情说的上是冷漠了。
他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也不想为了这个话题破坏气氛。
周莱站起身,慢慢的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
他并不能理解顾称,很多人都害怕顾称,害怕顾称的手段,但是顾称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称闭眼休息了会儿,到底还是睁眼看了看,看见周莱一幅像被霜打了的蘑菇一样,有些不忍,便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听他说话,周莱立马起身,眼睛转了转,轻声道:“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扁桃体发炎了。不过,“他顿了顿,道:”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开心跟我们来。“
顾称笑了笑,看他情绪已经缓和了,便闭着眼放松下来,道:”他不是不开心。他脾气不好。但秦欢说了,让我们不用惯着。“
”哦“周莱点了点头,见顾称准备睡了,便站起身熄了大灯,房间里便黯淡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周莱安顿着顾称睡好了,自己就慢慢的蹭到隔壁,悄咪咪的把门开了个缝区看唐明堂。
唐明堂出乎他意料的没睡觉,而是自己面对着窗户坐着。晚上外面一片漆黑,他面前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灯光落在他面前,在身侧打出一圈薄薄的光影。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就一个人坐着。真的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可怜又无助。周莱好像有点愣住了,这个样子,和他之前见到的唐明堂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着。
等了一会儿,唐明堂好像是累了,又或者是药效上来了,他咳嗽了几声,然后耸了下肩膀。又抱着手臂慢慢的将额头抵在窗上,背影只留给人孤寂又落寞的感觉。
周莱有些不忍,伸手在外面替他调高了空调温度,才慢慢把门关好。
然后长叹一声,他觉得他的任务好像又重了,要开始带两个病号了呢!周莱慢慢的转回顾称的房间,飞机上的隔开的区域不多,又加上是军用的。所以装饰和设备都没有很舒服。有床的那间房让给了唐明堂,剩下一个稍大的点的休息室就挪给顾称和他了。其他人便勉强挤一挤。
回来的时候,顾称已经睡熟了。他小心的给顾称手腕上戴好检测仪,然后自己也半躺到沙发里,将连着检测仪的听诊器按在耳朵里,撑着脑袋开始在手机上看数据。
过了一段时间,周莱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听诊器里不同寻常的嘀嘀嘀声,连忙敏锐的起身睁眼看向顾称,等他看清楚时,他一只脚已经踩在粗糙的地板上了。
顾称好像没睡醒,眯着眼,带着极大的戾气伸手去摘手腕上套着的检测仪。周莱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两步就站到了顾称面前,按住顾称的手。顾称生气的时候整个人带着零下的温度,更何况他现在还带着仿佛肆虐一般的戾气和不耐烦。
一般人早就躲躲一边,甚至是有多远滚多远了。
但周莱不怕。
他就那么按着顾称的两只手,带了比顾称要挣脱了力道重上两分的手劲。然后单膝跪到地上,一只手将顾称的手往怀里带,一只手去轻轻的拍顾称的背。
顾称慢慢的张开眼,带着没睡醒的不耐烦。眨了眨之后,也只消片刻。他眼里那股暴虐和不耐烦全部被镇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和沉稳。
他把手从周莱手心里抽出来,然后甩了甩,再慢慢的靠回去。他似乎不满意手腕上套着的东西,但是清醒的顾称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周莱。”顾称轻声道。
“我在。”周莱轻轻的应着他。
顾称叹了一口气,疲惫仿佛赖上了他。
“我还好吗?”顾称问道。
周莱顿了一下,没说话。实际上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好不好。
以前顾称好像是堵着一口气,这口气既折磨他的身体,又吊着他的精气神。很多次在生与死的边缘就靠着这口气把他拽回来。
但是现在,这件事结束了。
顾称就好像没什么留恋了。
周莱点点头,指了指他手腕上带着的监测仪,然后轻轻的说:“当然好了。”说着他就笑了起来。
顾称也随着他将嘴角浅浅的弯了弯,顾称是个很少有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他笑都是出自礼貌,但也有少数情况,就是现在,他很轻松狠放松的笑了笑。
周莱的手撑在他背上,感受着他咳嗽时候的起伏,感受着这个人炙热的生命。
“你再睡一下吧,还得有段时间才到。”周莱扶着他躺下。
顾称点点头,戴着监测仪的手腕懒懒的垂在一边,赤裸裸的昭示着什么。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在众人各有心思的情况下,飞机终于要落了。
飞机刚进空域的时候,塔台就应该在开始清场了。
下飞机的时候,唐明堂没看见顾称和几个眼熟的人。他早早的就被人带了出去,然后塞进一辆车里。好几个带枪的武警围在车边,唐明堂缩了缩身子。
因为真的太冷了,他穿的不多,也不厚。
顾称很快就出来了,周莱跟在他身侧,站的很近,甚至一只手几乎可以说是搂在了顾称腰上,他环着顾称。周围站着很多人,簇拥着顾称往另外一辆车那里走。
顾称侧头向周莱说了两句什么,周莱点点头。然后很快就看不见了。
真累啊!唐明堂这么想着,每次都要跟着这么一堆人吗?
他想的昏昏欲睡,然后有人敲了敲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