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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顾称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把带着冰块的毛巾啪的一声扔回碟子里。抬眼看着顾绗一,道:“把我的人都支出去了,我身上也没带武器。你想做什么呢?”
      声音极其的温和,又带着一些烦躁,不仔细点的话完全听不出来。
      “我想问两件事。”顾绗一的语气带着委屈,好像一个被冤枉了的孩子。
      顾称挑了挑眉,他心里有数。却不肯追问。
      于是顾绗一往前走了两步,眼神直视顾称的眼睛,顾称微微笑着,没说话,身体倒是放松下来。
      顾称看着逼近过来的人,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扶额,低下头轻轻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顾绗一明知故问,还是笑自己。
      顾绗一一步迈到他身侧,拽着他的手腕就逼着他坐直身子,顾称被他攥着没被烫伤的那只手,勉强坐起身,有些猛烈的动作让他咳嗽了两声。顾绗一并不理会,他握着顾称的手,顾称整个人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他伸手撩起顾称衣服的下摆,然后看到了肚子右边一道小小的刀疤。
      顾称并不挣扎,一来他打不过,二来顾绗一到底比他小了几岁,也或许是由于性格使然,顾绗一这么多年到底没学会一个叫克制的词。
      看到这道疤的时候,顾绗一好像突然泄气了一般。他松开手,顾称又狠狠的咳嗽了两声。片刻之后,顾绗一又低下身子,整个人在顾称面前直接半跪了下来,然后伸手去握住顾称的脚踝,顾称往后缩了一下,却没有顾绗一的手快。
      “你放手。”顾称冷冷的道。
      顾绗一却理都不理,他低着头,一手握着顾称的脚踝,一手一下一下的卷起顾称的裤脚,然后能看到,从小腿往上一道狭长的疤痕。
      顾称倒是没生气,他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干脆就不动了。他冷笑了一声,准备开口训斥时,却有凉凉的水珠砸在了小腿上。
      顾称倒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
      顾绗一低着头,顾称能看到这孩子雪白的脖颈,头顶的发旋,还有慢慢泛红的耳朵。他知道的,顾绗一小时候性格糯糯的,非常爱哭,一哭耳朵就红了。
      他想起小时候那次的变故,这孩子也是糯糯的,眼眶红红的,明明害怕的要死,却又强忍着不肯哭出声,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圈圈,让人心疼得要死。
      顾绗一好像想摸摸那道伤疤,手指颤抖着触上去,到了咫尺之遥的时候,却又退了回来。他用自己颤抖的手指慢慢的给顾称把裤脚放下来,然后松开手站起身。
      顾称仍然是端正的坐着,他上衣被扯的有些凌乱,但是那股子凌然的气势放出来,令人怎么看都能看出他在要发火的边缘。也许是真的气着了,没关严实的门里灌进一阵冷风,他又只穿了一件薄的衬衣,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捂着心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门外应该是等着人,听见顾称咳嗽立马就推开门准备进来,但是看着里面两人的气氛又有些犹豫。顾称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低着头伸手招了招。门外等着人才敢快步进来,先是从怀里摸了药瓶倒出两粒让顾称吞了,然后扶着顾称坐好。准备看看他还有什么不适的时候,顾称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先出去。”缓了一会儿又道:“去看看明堂,别让他在外面待久了。”
      那人便应声出去了。
      顾称慢慢坐起身子,伸手去拿热水喝了两口,然后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顾绗一知道他身子不好,却没有想到,原来不好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当时要救我呢?”顾绗一慢慢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顾称腿上,一边问道。好像答案是早就有了的,又好像一直都没有。
      仿佛是开卷考试,他却连书都没看过。
      顾称握着那杯热水,暖了暖身子。他很轻松的笑了,顾称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设了好大一个卑鄙阴险的圈套,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诱饵。
      最后他赢了。赢得利落光明,赢得坦荡顺利。
      顾称笑了两声,轻轻道:“你不是有答案吗?”
      顾绗一整个人好像被这句话击败了一样,他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他明明知道的,他知道不是顾称推的他,他明明就知道不是。
      但是他不说。
      他不诚实。
      事后也没有惩罚。
      但是没人再信任他了。
      顾称太过于严厉,他让顾绗一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他让顾绗一欠了他好多人情,十几岁的时候欠了一个,二十岁顾称出国的时候欠了一个,到三十岁的时候又欠了一个。
      顾绗一觉得自己还不起了。

      顾称没去管他,他把腿上盖着的那件衣服拿掉,放在沙发扶手上,然后站起身慢慢的往外走。等在门外的人立刻推门进来扶他,同时披了一件很厚实的外套在他身上。
      顾称走得很慢,他轻轻的道:“让顾部长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准备走了。”
      但是他没能走动。
      在他说完之后,顾绗一突然在他身后出声,叫了一声:“哥”。
      声音很轻,再多走两步可能就听不见了。但这声音几乎一下子就让顾称没了力气。
      顾称没回头,他想把这个当成幻听。
      顾绗一到底年少气盛,他又叫了一声,很大声的喊了一声:“哥哥。”
      好像许多年前,上学放学的时候,他总是跟着顾称后面奶声奶气的叫他哥哥;像许多年前,他抢不过顾称的玩具就眼泪汪汪的叫哥哥;像许多年前,他不会做数学题,学不好英语······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做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叫哥哥。
      顾称虽然有时候也会很烦,但是从来没拒绝过。
      像极了今天,顾绗一毫无规矩那么不尊重的去看他身上的伤疤,顾称也没拒绝。但是顾绗一喊哥,顾称却不应了。
      顾称其实被人照顾的很好,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那次被顾绗一母亲诬陷他推人下水之后,虽受了罚还发了烧,但其实没什么大碍的。真正出事的,是顾称还在发烧的一个晚上,顾绗一的母亲不知道被谁蛊惑了,竟然从厨房拿了把刀,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刀已经插在了顾称小小的身体里。
      满床满地的血,顾称被人搂在怀里,然后打上麻醉,再醒来的时候,他痛的都不会说话了。那一刀没伤到要害,却伤了身子。自此才算是落下了病根。
      顾称的父亲极爱面子,虽然心疼和生气,却到底没让这件事露出去半点口风。这件事后,顾绗一再也没跟自己母亲见过面。
      第二次,顾绗一生了很严重的病。他那时年少,心里又一直压着气。所以什么事情都一头扎进去做。最终累病了,这病却又勾起了其他病。
      需要人捐献骨髓。
      匹配了没多久就有合适的。
      但最合适的,当然还是亲兄弟了。
      顾称原本理都不理。但是却突然变了念头。于是当他和顾绗一躺在同一间病房的时候,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愈发的有趣了。

      风渐渐的大了。
      唐明堂被李昶带出去的时候,见到了高磊。他向高磊身后看了看,高磊走上前来,慢慢的摇摇头。
      然后递上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小的贴身的佩刀和一支钢笔。
      唐明堂没动,高磊道:“小姐给您的。”
      唐明堂仍是没什么反应,他看了一眼,转身就要走。
      高磊急忙追上去,正好撞上了顾称派来寻人的周莱。
      周莱是跟着顾称很久的人,是顾称父亲送过去的,周莱很懂医术,人也细致。这么多年,顾称的身体都是他在调养,算得上是极其信任的心腹。
      唐明堂觉得外面太冷了,他觉得好冷,但是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他好像落进了一个非常迷茫的状态里面。
      高磊跟周莱两人都认识,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因此也不算陌生。周莱把唐明堂扶住,然后道:“先生说外面风大,不要在外面待很久。”唐明堂点了点头。
      周莱便看向高磊,高磊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箱子,道:“箱子里面的东西是给唐队的。”周莱看了一眼唐明堂,唐明堂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情绪。
      周莱便伸手替他接过了箱子,轻声道:“我来拿吧。”
      高磊便点点头,他再看了唐明堂一眼,似乎是在等什么回应,却一句话也没等到。
      周莱有些无奈,道:“那我先带唐先生进去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顾称刚刚把衣服换好。见他们进来了,顾称看了一眼,很明显的就看到了周莱手上的箱子。他疑问的挑了挑眉。
      周莱将箱子放下,然后打开,冷冷的佩刀在灯光下煜煜生辉。
      顾称一边挽着袖子由着人给他手腕上药,一边拿起那把小巧的佩刀仔细看了看。然后放回去,问道:“谁送来的?”
      周莱道:“方才去接唐先生的时候,秦小姐身边的人送来的。”
      顾称点点头,看向唐明堂,或许是唐明堂的脸色差极了,他放缓了语气,轻声似是叹息又好似在说明一样的道:“这可是她的第一把佩刀呢。”
      唐明堂没说话,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整个身体都蜷了起来,脸狠狠的埋进衣领里面。顾称笑了笑,周莱走到他身边替他松松的缠了一圈纱布,免得药膏沾黏了衣服。
      顾称的飞机将要起飞的时候,周围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顾称似乎极在意唐明堂,特意让周莱把他带在身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李昶觉得顾绗一不是很开心,顾绗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个被层层安保围住的人,那个人在极中心的位置,在权力的中心,也在权力的漩涡里。顾绗一伸手把李昶招过来,然后牵紧李昶的手,李昶乖乖的跟着他站着。
      “昶昶。”顾绗一看着那架飞机慢慢的升上天空,渐渐远去,巨大的轰鸣声也缓缓回归平静。
      最终飞机消失在了云端里,连那小小的黑点就看不见了。
      他轻轻的道:“我哥哥不理我了。“
      一瞬间好像哀伤就笼罩了上来。
      李昶不明所以,但他站在顾绗一身侧,他身形比顾绗一要高,因此轻而易举地就把顾绗一拉进了一些,然后替他挡住身边人看过来的视线。
      顾绗一是极其爱哭的人,有时候他在床上做的狠了些,顾绗一就能把眼睛哭的肿上三五天。所以当李昶的衬衣被打湿之后,他也毫不奇怪。只是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这么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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