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鬼七叔

5、第5章

　　“爹……”
　　三个男孩子着急忙慌从被褥里跑出来，哆嗦着腿想要去扶，却被林美红给拉住了，她心里清楚，眼下得罪郝爱学就是死路一条。

　　见江家人没动静，郝爱学蹲下身子，看着江耀宗：“果真考虑清楚了。”

　　江耀宗想要扭动头，可根本使不出力气，只好将眼睛瞪得老圆，嘴里“吭哧”、“吭哧”往外吐着气。

　　郝爱学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脸命令汉子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带大队公社去。”

　　人被拉走了，两条腿垂荡在地上，扫过满是泥沫子的泥地，一直拉到门外头，江耀宗才踉跄着站起身来。

　　林美红站在门口，捂住嘴巴，呜咽着喊出三个字来：“孩他爹。”

　　江耀宗回过脸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汉子拽着江耀宗的肩膀，半点也没有耽搁，跟在郝爱学的后面往大队公社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踩在尤为结实。

　　天阴着，却已经有些透亮了。
　　村里的村民们陆续起来了，听见动静纷纷跑到门口张望着，可谁也不敢插嘴，更不敢劝一句。
　　等人走远后，才关上门，跟着自家人唉声叹气道：“又一家子要倒了。”

　　林美红坐在屋子里，耸着肩，哭得很无助，一声一声的，比早先窗户前走过的野猫叫的更凄凉。

　　做为家中长子的江天佑在门口一直来回踱步，心急如焚，问道：“娘，现在可咋办？”

　　江相杰伸手扯了扯江天佑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见他皱着眉看着自己，便覆在其耳边小声说道：“别吵娘，她心里头难受着呢，有事我们出去商量。”

　　江天佑点了点头，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摆摆手招呼江守恒过来，等三人聚齐后，一起出了门，站在离家不远处的小道上，讨论起来。

　　家里没了人，顿时就安静了，只隐约听见林美红的抽泣声，林巧雅窝在被褥里，看上去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可她的心里却一直在回忆着之前爷爷江相杰跟她讲过的三年灾害的过程。
　　江耀宗也是被姓郝的抓的，至于原因已经忘了，后来似乎是找了一个亲戚，亲戚姓林。

　　她翻身下床，推了推林美红趴在木桌上的手臂，“你不是有亲戚和村长攀上关系了吗？”

　　林美红抬起头来，思虑了好久，如梦初醒般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笑了笑，“你不提我倒忘了，我大舅的孙女，前不久嫁给了村长的外孙。”

　　林巧雅没接话。

　　可这林美红却在旁边一直絮叨着：“现在怎么办？家里啥也没有，我总不能空着手去，求人要带东西，带啥好呢？”
　　于是乎，翻箱倒柜找东西，一个破木箱子里老旧的衣服被倒腾出来扔在架子床上，终于在箱底找到了一块玉，外头用红布包着，里三层外三层的。
　　“也就这块玉值点钱。”

　　林巧雅站在架子床旁边一直看着，突然问了句不逢时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郝队长，我是男孩，这样不就断了他的念头。”

　　林美红将目光从玉里移除出来，看着自家闺女，摇了摇头：“你爹说了，离你十五岁还有三年时间，现在告诉别人，怕你抬不起头来，万一做傻事可咋办！”

　　“搞笑吧，照你的话，那十五岁后，我就能抬起头来了？”林巧雅反问道：“村里人怎么接受我从女娃突然变成了男娃？我还是一样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听到这话，林美红不再看林巧雅，而是咂巴了几下嘴巴，“我们只想你活着，你爹常说，活着就有希望。”

　　这时候，林巧雅感觉胸口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随遇而安，努力活着。
　　以陌生的身份，在陌生的环境下努力去生活，试着去改变姑奶奶的命运，带领江家在贫穷、困难、身心饱受摧残的六零年代活下去，也争取为江家往后几代人的富裕生活奠定基础。
　　想到这，她稳住心态，想象自己就是林巧雅，然后设身处地去思考问题，不一会就开了口：“你去求人，别带东西去，真心想帮你的不会在乎你的东西，你带去了，反而显得生份；再者，不想帮你的，你带再多东西去也没用，还得落个贿赂的罪行。”

　　“能行？”

　　“试试吧。”

　　林美红也没犹豫，找了顶灰帽子就打算出门，临走前还是将那块玉揣进了兜里，外头包着红纸。
　　闷身闷气出了门。

　　等着等着，快晌午了。
　　屋外隐约传来动静，说话声音很轻，倒是鞋底拖着地面发出的“唰唰”声异常明显，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林美红见木门紧闭着，而自己的双手正搀扶着江耀宗，实在腾不出手去敲门，便朝着屋里喊道：“闺女，开门。”

　　听见脚步声时，林巧雅就知道是江耀宗和林美红来了，她立即走到门口，可门中间用来格挡的门栓她没用过，所以费了好大力气才拆解下来。
　　随手靠在墙壁上。

　　门开了，江耀宗一手扶着木门，另外一只手捂着脑瓜子，脸门上全是渗出的汗珠，可他嘴里也不哼哼，只是一个劲想要往屋子里挪。

　　“你慢点，”林美红肩膀上吃着力，眼下被江耀宗带着往前走，两条腿使不上力气，“人都这样了还逞强，不消停。”

　　江耀宗步伐稍微慢了些，往前够门的手也适当缩小了范围，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没事。”

　　“腿都瘸了还没事！”林美红鼻息间哼出气来：“这姓郝的真是天杀的，不得好死的东西。”

　　本来林巧雅以为江耀宗只是脸上外部有伤，可林美红这样一说，她才将注意力放到江耀宗的腿上，人大概是被一路扛回来的，鞋侧面沾染了不少的泥土灰。
　　外面下了雨，地面泥泞，连带着裤腿上也湿成一片，垂荡的布料上沾着一层灰蒙蒙的泥渍。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了口：“……娘，现在有大夫或者郎中吗？”

　　林美红将江耀宗放置在架子床上，再帮他把脚搬上去，手里忙着事情，也就没听太清楚：“闺女，你说啥？”

　　“大夫或者郎中？”

　　“你说的是郎中啊！”林美红转过脸来看着林巧雅，“邻村有个郎中，不过路途有些远，而且……这……家里也没钱。”
　　说话声音小了不少。

　　看闺女的意思是想带自己去治疗，可家里的情况江耀宗是知道的，哪来的钱，仅有的要供三个孩子上学，等到闺女十五岁，也要让她去上学。
　　他靠在床板上，摆了摆手：“我没事，不碍事，明早就好了。”

　　林巧雅并不知道六零年代的经济条件，连病都医不起，她满心以为是江耀宗不把身体当回事，所以冲着江耀宗，有些凶道：“这伤不能拖。”

　　林美红用布条帮江耀宗擦着脸上的血迹还有身上的污渍，听闺女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抬起头，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先治病，孩子上学的钱我们再凑。”

　　江耀宗嚷嚷道：“你别添乱。”
　　一着急，猛烈咳嗽起来，直咳得人直不起腰身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圆，在枯瘦的脸上显得狰狞多了。

　　林巧雅于心不忍，却也没打算接着劝，通过这三天的观察，她也知道这江耀宗是犟脾气，便不再跟他做拉锯战，而是耸了耸肩，“等哥哥回来，问他们。”

　　“……”

　　咳嗽声如同屋外突然刮起的大风声，总是突然来临，又突然离去，一声一声，真叫人心疼。
　　一直到了傍晚，仍旧没有好转。

　　江家三兄弟放学回来，瞧见林巧雅坐在屋外草棚里在削木头，人不大，看着力道不小。

　　江相杰走的快，三两下就到了林巧雅跟前：“妹妹，你在干嘛？”

　　林巧雅抬起头来，满脸扬着木屑子，虽然在以前做过木工活，可杨柳村没设备，要做一根拐杖很不容易，用镰刀削了半天，还是没有多大进展。
　　“进屋，娘有事找你们商量。”

　　“哦。”
　　江相杰凑着脸往前看了看，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是要做啥？”

　　林巧雅低着头继续干活，“爹回来了。”

　　听见爹回来了，江天佑立刻往屋子里跑去，江守恒和江相杰也跟着往里跑，书包在瘦弱的背脊上晃晃悠悠。

　　“我们不上学。”
　　说这话的是江天佑，声音有些深沉。

　　应和的是江守恒：“不……不……上”

　　江相杰也发出声来，人小，所以声音的力道不大，倒尤为清脆：“我也不上。”

　　“瞎闹！”
　　响亮的咒骂声，夹杂着咳嗽声。

　　林巧雅收拾完手头的活，将削至一半的木棒藏在角落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木头屑子，也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就瞧见林美红坐在架子床沿上，一遍一遍帮着江耀宗在抚摸胸口，口里还在劝：“你别急，我也觉得孩子们说的对，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是倒了，这家也就完了。”

　　江耀宗不说话了，一直摇着头，突然就哭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