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鬼七叔

4、第4章

　　人一走，江耀宗像是松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坐在石凳上，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用粗糙老手拍自己脑门，叹气声一声比一声重。

　　林美红心里也难受，更是没了主意，见几个孩子都在看着自己，冷风吹得他们鼻头通红一片，鼻孔还在往外流着稀黄鼻涕，便对大儿子江天佑道：“天佑，你先带弟弟妹妹进屋睡觉。”

　　帮不了大人的忙，起码不添乱，江天佑点了点头：“嗯。”

　　林巧雅也跟着进了屋，走在最后头，两只小眼睛一直眨着，心里有些疑惑，这具身躯可是男儿身，这男孩如何去做童养媳。

　　还没到上煤油灯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也就破窗户透进来一些光线，照的范围也不广，统共也就只有桌子那么大小。

　　一进屋，江相杰就拉着江天佑的手，“哥，我们不能把妹妹送给郝猪，他儿子可是个傻子。”

　　听三弟这么一说，一向沉默寡言的结巴江守恒也打算开口，只是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勉强蹦出几个字来：“这……这事可真是难为……爹……爹娘了。”

　　江相杰：“要不我们把妹妹藏起来。”

　　江天佑坐在架子床上，像是大人一样摇了摇头，“能藏哪去，村子就这么大，那郝猪又是有本事的人，到时候，翻天翻地也会把妹妹找出来的。”

　　见林巧雅搁床边站着，一声不吭的，江相杰以为她被吓着了，伸手拍了拍其肩膀，安慰道：“妹妹，你放心，爹娘不会把你送走的，你别怕，还有我们三个哥哥保护你呢！”

　　林巧雅动了动身子，往架子床的里侧移了移，也没回答。

　　门开了。
　　江耀宗耷拉着脑袋直直往架子床上走来，一双老棉鞋在地上蹭得“嚯”、“嚯”直响，依旧是没有掩盖住他的叹气声。

　　看江耀宗这副样子，三个男孩子瘪了瘪嘴巴，不敢说话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直到江天佑轻手轻脚走到桌子旁才打断了寂静，他娴熟得点燃了煤油灯，一瞬间，屋子里的光亮像是水波纹一样扩散开来。
　　三人心照不宣的从布包里拿出作业本，坐在凳子上开始认真书写。

　　屋子外面传来水声，林巧雅拉开门走了出去，打眼一看，林美红正坐在板凳上弯腰在洗衣服，一边洗一边用袖子在擦眼睛。
　　她也不知道喊眼前的妇女啥，分明是“太奶奶”，现在居然要喊“娘”，一时之间，她做不到，于是就用小脚尖踢了踢门口的碎石子，故意发出声响来引起林美红的注意。

　　听到动静，林美红以为刮大风了，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朝着声源地看去，发现是闺女后，便撇过脸将眼泪硬逼了下去。
　　随后擤了擤鼻子，问道：“闺女，咋了，是不是哥哥们欺负你了？”

　　“那个……”林巧雅往前走了几步，说出了心里这几天藏着的疑惑：“我一个男的，为什么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一听这话，林美红手中的衣服一哆嗦掉在了盆里，弄得水花四溅，好些都直接溅到了脸上，寒冬的水冰凉刺骨，此刻倒也感觉不到。
　　她将目光垂落下来，看着地面，继续洗衣服，嘴里闷身闷气道：“你别听别人瞎说，你就是女娃。”

　　看着林美红坚硬的态度，林巧雅站在那转悠着眼珠，思考了一下，才组织出了自认为合适的话语来反击：“别的女孩子尿尿的地方不长我这个东西。”
　　顺便还伸手指了指□□处。

　　自打闺女林巧雅三天前醒来，林美红就觉得人变了，说是失忆了，但她发现闺女眸子变得比以前老练了，透露着大人的稳重，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人哪里不对。
　　丈夫说闺女长大了。
　　伸手招呼林巧雅过来，紧接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石凳子，“坐这。”

　　林巧雅坐了下来，抬着头看着林美红，眉心处被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川”字型，本来肤色就黝黑，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没有气色。

　　林美红正坐着身子，“你知道为什么哥哥们姓江，你却要跟娘姓林吗？”

　　林巧雅摇头。

　　林美红摸了摸闺女的头发，脸上挂着笑，极为辛酸：“当年娘怀你的时候，算命先生说要是是个儿子的话就是克星，因为你命数硬，会克爹克兄，但如果是个女儿就是福星，能安安心心过一生。”

　　原来是封建迷信，林巧雅心想。
　　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鄙夷来，仍旧是乖巧地坐着，嗲声嗲气说道：“算命的就高兴骗你们这些人。”

　　“你还小，你不懂，”林美红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哇哇落地后，你爹一瞧是个男孩，半句要把你扔掉的话也没说，当晚就卧床不起，一病病了三天，茶水不进，就那时，你爹也没说让我把你送走。
　　“我心里愧疚，四处去寻那个算命先生，终于在十里外的村庄寻着了，算命先生说要让你随我姓，还得当闺女养，回来后，我就去求接生婆，好在她是江家祖辈的亲戚，给了些钱也就帮着瞒下来了。”
　　“上了户口，落了姓，就叫林巧雅，女娃。”
　　“算命先生说熬到十五岁就好了，这时间一转，十二年已经过去了。”

　　听到这，林巧雅也算是明白了，江家为何将男娃当女娃养，转念又想到了二零一八年的姑奶奶，她将女娃的身份一直延续到了五十几年后，那十五岁之后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做惯了女娃将性子磨平了，不愿意变回去了。

　　见闺女清秀的脸上也爬上了担忧，林美红笑道：“咋了，被吓着了。”

　　林巧雅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躺在架子床上，身子也不动。

　　江耀宗人虽然背着身躺在床上，眼睛也闭着，可根本就没睡着，心里有着心事，辗转反侧睡不着。
　　床一动，他就知道是闺女来了，便小声说道：“闺女，你别怕，有爹在。”

　　林巧雅没回应，翻了个身，背朝着江耀宗，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打翻了坛子。

　　江耀宗继续安慰道，声音小的如同蚊子般，听上去，倒似乎是对自己讲的：“放心睡吧，天一亮就没事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
　　“哐哐——哐哐——”
　　门被敲得直响。

　　江耀宗身子骨一颤，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套上棉袄去开门。

　　趁着空挡，林美红也迅速穿完衣服，下了床，声音尽量放低，不去吵醒孩子。

　　可兄妹四人早就醒了，齐刷刷伸出脑袋看向门口，窗户外面有只野猫经过，发出凄惨的叫声。

　　门外是郝爱学，穿着一件新做的黑色大棉袄，蓬松得很，布料也是上等的，见门一开，他就径直走了进去，嘴里嚷嚷道：“林巧雅跟我走吧。”

　　听到吆喝声，江相杰也顾不上穿棉裤，下床跑到林巧雅的床上，一把将其的脑袋捂在了被褥里，小声道：“妹妹，你快躲好，别说话。”

　　林巧雅全然没有反应的时间，人就被蒙在了被褥里，周围的被子还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郝爱学伸出手，指着架子床，“别藏着了，以为我是眼瞎的老王头啊。”

　　一旁的江耀宗甩开婆娘林美红攥紧自己胳膊的手，对着郝爱学道：“偷东西的是我，我跟你走。”

　　“江耀宗啊，”郝爱学收回注视着架子床的视线，放置在江耀宗身上，绕着他的身躯转悠了两圈，一边转，一边说道：“你这身子骨，能挨几下，何必要去吃这个苦头呢！”

　　江耀宗一本正经，不说二话：“我跟你走。”

　　见郝爱学伸手在抓右侧眉毛，林美红就慌了，他这习惯杨柳村人都知道，怕是已经恼火了。
　　“郝队长，你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们了。”

　　“我为难你们？”郝爱学放下手，看着林美红，眸子里闪烁着狡诈，“若不是你们自己去偷公家粮食，我又怎么抓的着你们的小辫子。”
　　江家人还没说话，他却很快就否决了自己原先的话：“不对不对，我郝爱学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定要得到的，即便你们不偷粮食，我也会给你们扣上一顶坏帽子。”

　　没法子，郝爱学的态度太强硬，林美红知道自家丈夫是个倔脾气，万万是不肯求饶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不需要面子。
　　“噗通”一声。
　　跪在地上，用布满裂纹的手帮郝爱学擦鞋子，嘴里求饶道：“郝队长，求求你了，我们家就指望我丈夫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日子可咋过。”

　　郝爱学压根不是心软的人，脚尖往前踢了踢，林美红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头碰巧磕在了身后的凳角上。
　　好在没流血。

　　江耀宗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前，手却被门外走进来的汉子给按住了，汉子用力踢了一下江耀宗的腿肘处，人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连带着脑袋也被摁在泥地里，摁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