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鬼七叔

27、第27章

　　七天后。
　　不知为何，荒地周围的芦苇在一夜之间都倾倒了，统一向西侧斜着，很多基本上都已经垂荡在了河水里，风吹动的时候，便随着一起晃动。
　　夕阳的光线映在河面上，硬是将芦苇打上了一层光圈，隐约之间有一丝丝的凄凉，唱着悲调。

　　江文轩坐在荒地上，抬头望着天，薄厚均匀的嘴唇处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由于重力和重量的影响，草的头部微微颤抖着。
　　一会过后，他将草拿在手里，转脸瞧着身侧同样呆若木鸡的江相杰道：“三哥，往后我不在了，咱爹咱娘，还有大哥大嫂你要多照顾着点。”

　　江相杰侧着脑袋看着江文轩，眸子里有些不舍，心里也有很多的劝说想要说出口，可话到嘴巴却像是被什么卡住般愣住了。
　　伸手摸了摸鼻头，甚至是用力抓了抓，“你真打算去？不再考虑考虑？”

　　“我还年轻，应该出去多见见，看看不同的山水以及人文景象，”江文轩将狗尾巴草在手心里捻着，手头一边动着，嘴里一边说着：“况且，江家总得有人出去闯闯，你说是不？”
　　眉头也趁势动了动。

　　“还真不放心你。”
　　江相杰用力拍了拍江文轩的肩膀肘子，一下接着一下，看上去力道挺大，可分寸他心里还是把握着的。

　　“三哥，我这一出去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家里你就多照顾着点。”

　　江相杰手心的张力紧了紧，大概是感受到了怪异的气氛，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打趣道：“你三哥结婚你小子不回来了？”

　　风吹动着江文轩的碎发，夕阳光下，他好看的脸上悄然爬上了一丝的忧伤，可很快就被覆盖住了，转而换成了轻松。
　　将狗尾巴草重新叼回嘴里，有些口齿不清楚道：“当然回，到时候你托人给我带口信，就算是老天爷下冰刀子，我也爬回来，和你一杯喜酒。”

　　“呸——”
　　一声清脆的动静。
　　江相杰对着草地啐了口唾沫，接着舔舐了一下被口水滋润的嘴唇，朝着江文轩咒骂道：“你这浑小子，都这么大人了，嘴里还是不着调！”

　　“呸呸呸——”
　　江文轩跟着动作学了学，算是去了晦气。

　　荒地的小道上传来脚步声，从底面而来，声响不大，可仔细听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是个年轻姑娘。
　　远远走来，一直东张西望着。

　　听闻声响，江相杰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见到人影后便站起身来，手伸过头顶，嘴里嚷嚷道：“在这呢！在这呢！”

　　宋南音继续往前走，走过来。
　　两条麻花辫上整齐得绑着两个蝴蝶结，一左一右，上下位置几乎是一致的。
　　风较之前更大了，吹动着她额头乌黑的碎发，露出了干净的额头，以及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我娘让我刷碗，耽搁了些。”

　　“没事没事，”江相杰摇着头，指着两人前头的荒地，上头铺着一层稻草，掩盖住了下层有些潮湿的污泥，“你坐那。”

　　宋南音点了点头，坐在稻草上，抬眸瞧着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江相杰，关切问道：“咋了？害怕去当兵了？”

　　杨柳村本来地界就不大，平日里但凡发生一些新鲜事情，躲在家里的自家人或许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村子里好事的村民却将事情都传遍了。
　　一传十，十传百。
　　人人皆知。

　　自从知道江相杰喜欢宋南音之后，江文轩就一直刻意与宋南音保持距离，不远也不近，把握住合适的距离。
　　眼下，只是摆了摆手，“没大碍。”

　　天色有些暗了，荒地周围又有植物遮挡着，导致视线黯淡，容易忽略一些形态表现。
　　因此宋南音也就没瞧见江文轩眼底闪过的一丝怪异，她将胸口的麻花辫甩到了脑后，继续问道：“我弟来跟你告别没？”

　　“没。”
　　江文轩依旧低垂着脑袋，口吻轻松，乍一听没有丝毫的情绪，可仔细听却有点说不出的韵味。

　　江相杰插嘴道：“文杰咋了？”

　　宋南音看着江相杰，嘴里回复道： “听说文轩明儿一早要走，他就说走之前要见一面。”

　　这两人的关系这几年淡了很多，江相杰一直明着暗着想要帮两人进行调解，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心里便想借着此刻机会去缓解一下。
　　转悠着脑袋，看了一眼江文轩，又将目光转移到宋南音身上，用着商量的语气道：“要不我们去寻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文轩给打断了，“天黑了，爹该找我们了。”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渍。
　　见两人没有动弹，便朝着家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聊。”

　　“我马上就回。”
　　江相杰身躯没动。

　　而一侧的宋南音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香囊，表面纹着好看的图案，是一条龙，光是看表象就知道手艺十分了不起。
　　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东西，软绵绵的，一捏就散架了。
　　她将香囊往前递了递，刚好凑到了江文轩的胸前，“这是我亲手做的，里面装着泥土，我娘说过这东西可以保平安，你要是在外头水土不服，就抓点泥土沫子冲水喝。”

　　江文轩也知道这个习俗，内心有些感动，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手插在裤兜里，愣在了原地。

　　江相杰见他迟迟不动，便伸手将香囊拿在手里，一把塞进了江文轩的兜里，认真说道：“拿着，顶用！”

　　荒地上又起风了。
　　江文轩感觉眼角有些湿润，大概是被风沙迷了眼，发涩极了。
　　人往家走去，连自个也没发现自己上扬的嘴角。
　　到了家便将香囊从兜里掏了出来，手指在上头轻轻摸着，纹路和做工都很好，甚至有一点点的香味，像是体香。
　　半晌过后，他将香囊小心翼翼收在里侧口袋里。

　　次日一早。
　　杨柳村的大队公社就托人来敲江家门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配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亮堂得很。
　　“江文轩，集合。”

　　听到声响时，江家人正在院子里捯饬早饭，煮了一锅新鲜的米汤，白烟从木锅盖的缝隙里跑了出来，在空气中洋洋洒洒着，锅内也开始发出“哧哧”的响声。
　　林美红将锅盖拿掉，用木勺子在锅里晃了晃。
　　米粒顺着水势浮浮沉沉，没一会就没了踪迹，上面浑着一层薄薄的清汤，带着厚重的白色浑浊层。

　　“来了。”
　　江文轩去开门。

　　小伙子闻见了院子里的米香味，便问道：“早饭吃了吗？”

　　“还没。”
　　江文轩侧过身子将背脊倚靠在木门上，手顺着往里指了指，视线刚好落在铁锅上，“要不一起喝碗粥。”

　　小伙子肚子有些发饿，贼眉鼠眼得对着院外的田野瞅了瞅，发现没人后，也就没再推辞，跨步进了屋子。
　　同时，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江文轩，嘴里道：“你小子往后铁定能成大事。”

　　吃完饭时，太阳已经比早先升得更高了，将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杨柳村照得十分敞亮，田野上也尽是希望的曙光。
　　大队公社前整齐站着十个少年，分两队左右站着，个个身材高挑，模样端正，精气神足得很。

　　周围有许多的村民。
　　当兵人的亲属站得近些，看热闹的村民站得稍微远些。
　　有个泪眼婆娑的妇女叮嘱着：“儿啊，到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饿着，也没冷着，有事就给家里写信。”
　　还有个年迈的老妇，满脸的皱纹，正杵着拐杖站在最后头，用拐杖头一直戳着身侧一少年的脚踝，眸子里满是严肃：“你脑子可得精着点，咱们家就靠你了，可别学你爹那么老实，要不然往后苦的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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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看来，也就江家人显得有些特殊。
　　个个都站在后头，远远瞅着，也没人上前去说一句话，只是咧嘴微笑着，即便大家心里再不舍，也硬是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忧伤的情绪。

　　江文轩也装作一副很释然的模样，看着身侧人在眼前表演着生离死别，看着看着，竟有些微红了眼眶，他擤了擤鼻子，将视线转向了另一侧。

　　“走了走吧。”
　　前头有人开始吆喝了，声音大得很，中气很足。
　　与此同时，村里掌管红白喜事的村民便开始吹起了唢呐声，还有人在敲锣打鼓，脸上洋溢着笑容。
　　声响在杨柳村的上空一声接着一声回荡着。

　　临上车前。
　　江文轩偷偷摸摸回了个头，瞧见林美红趴在江耀宗的肩头正在小声抽泣着，肩膀随着身体的颤动一直抖着。
　　他鼻头一酸，快速上了车。

　　车一直开了许久，颠颠晃晃的，穿过了许多的山和道路，路边的村庄也是一一掠过的，越往前走，村庄的建筑逐渐简陋起来，像是往偏远地区而去了。
　　当大家都有些头脑发昏时，车停了，稳稳当当停在了门口。
　　青海军分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