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蝶梦令》懒鱼儿

77、回归

　　小小的屋子挤了几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女的花枝招展香喷喷，男的打着赤膊臭哄哄。
　　屋子里乌烟瘴气，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嗅起来就像是打翻了陈年的垃圾桶。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小丫头，等着小丫头把手里的骰子掷出来。
　　楚留香悄声问老孔道：“做庄的这个小丫头是谁？”
　　老孔也悄声道：“她是大小姐的贴身大丫头，叫双喜。”
　　楚留香道：“大小姐？”
　　老孔道：“大小姐就是慕容少主的妹妹。”
　　楚留香道：“听说这位大小姐很不好惹。”
　　老孔打了一个冷颤，“岂止是不好惹，简直是威风八面，人见人怕，她的丫头双喜也一样，惹不起，惹不起。”
　　楚留香微笑着不再说话。
　　大小姐的传说他已经听过好多次了，多少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可怕，这次总算见到了大小姐的丫头。
　　双喜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的样子确实很威风。
　　她的手又白，又软，又小，就像一朵小白花，就像她的人一样，娇娇的，小小的，甜甜的，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她的小手里抓着三颗骰子，领子的纽扣解开了两颗，一只脚跷在板凳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
　　这一把下注的人很多，其中一个下得最多，是个大麻子。
　　楚留香认得这个麻子，他想去慕容泠的书房，就是这个大麻子拦着他。
　　大麻子跟楚留香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这时却再也假笑不出来子，脸上每一粒麻子都在冒汗。
　　这一注他押了十三两银子，这已是他全部的财产。
　　这时，双喜轻叱一声，“叮”的一响，三颗骰子落在了碗里。
　　“四五六！”
　　双喜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统杀！”
　　现在她的样子已经不像一朵小白花了，而像一头大白狼。
　　麻子的脸色惨变，悄悄地伸手，想把自己的赌注拿回来。
　　双喜忽然转头，盯着他，“你想干什么？想赖帐吗？”
　　麻子手拿着十两银子，硬着头皮道：“这一把不算。”
　　双喜冷笑，忽然一个耳光向麻子掴了过去。
　　“啪”的一声，好清脆的耳括子。
　　“哎呦！”麻子被打得转了一个圈，脑子嗡嗡作响。
　　本来乱哄哄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
　　“你是皮痒了，敢赖姑奶奶的帐！”双喜犹不解气，第二个耳括子又向麻子掴了过去。
　　谁知她的出手已经够快了，有人比她更快。
　　楚留香本来站得远远的，忽然就到了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双喜的脸色变了。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更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她忍着火气道：“你想怎么样？”
　　楚留香放开了她的手，微笑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
　　双喜道：“你说。”
　　楚留香道：“你这一副骰子有假，不管是任何人，每一把都能掷出四五六。”
　　“骰子竟然有假。”
　　“双喜这样子就不地道了。”
　　“还我的血汗银子。”
　　众人立刻骚动了起来，嚷叫了起来。
　　总算顾着双喜的身份，没敢怎么样。
　　“我的骰子货真价实！”双喜气得小脸都变形了，大喝一声，“再敢胡说八道，撕烂你们的嘴！”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了楚留香。
　　楚留香笑了笑，“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双喜气极反笑，“你想怎么证明？”
　　楚留香道：“我就用你这副骰子掷十把，每一把都是四五六，只要有一把不是，我就替麻子兄赔给你一百三十两。”
　　双喜笑了，这次她是真的笑了。
　　这个人莫非脑子有毛病，天下哪有人把把四五六的。
　　她说道：“好，我赌了。”
　　楚留香道：“你若是输了呢？”
　　双喜大眼睛转了转，“我若是输了，随便你怎么样。”
　　她笃定自己一定不会输的，才敢这么说。
　　楚留香道：“好！”
　　他说着从碗里抓起了三粒骰子，又轻轻的一放，骰子落在碗里。
　　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四五六！”
　　双喜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楚留香动作很快，一连掷了十把，把把四五六，一把不少。
　　“四五六！四五六！四五六！”
　　众人起哄的齐声喊叫，喊声几乎掀破了屋顶。
　　双喜早就呆若木鸡了。
　　“哇哦！”
　　“赢了！赢了！”
　　“双喜，还钱，还钱！”
　　众人好像过年的一样兴高采烈。
　　愿赌服输。
　　双喜忍着气，把今天的赌注全还了回去。
　　她心里更是奇怪，自己拿来的骰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楚留香笑道：“双喜姑娘，你输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双喜强忍怒火，点点头。
　　楚留香道：“你确定吗？我想对你做什么都行？”
　　双喜的小脸红了，她知道楚留香的意思，咬着嘴唇，“现在还不行，你住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我就住在后门的那个小院子里。”
　　双喜眼睛转了转，“好，你等着，我准备好了就过去。”
　　楚留香微笑着，说道：“好，我等着你。”
　　双喜立刻走了。
　　这时众人把双喜的那副骰子劈了开来，想看看里面是灌了水银，还是铅。
　　奇怪的是，骰子里什么也没有，这副骰子根本就一点不假。
　　楚留香悄悄地走了，他急着回去等双喜。
　　他实在很想看看，双喜究竟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会不会把那位传说中的大小姐带过来。
　　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小姐，总比他每天吃牛皮，记账本有趣的多。
　　若有人问他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因为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惹出一点事来，这日子没法过下去。
　　楚留香在喝酒，他坐在老孔对面，陪着老孔喝。
　　老孔喝一口酒，叹一口气。
　　叹一口气，喝一口酒。
　　不停的喝酒，不停的叹气。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像你一样爱喝酒的人我见过不少，我有个朋友就这样子，但像你一样爱叹气的我一个也没见过。”
　　老孔愁眉苦脸的叹气，“慕容少主说过，你最爱干闯祸的事，叮嘱我不要带你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我真的是后悔死了。”
　　楚留香道：“只是一个小丫头，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老孔道：“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去惹双喜，双喜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小姐。”
　　楚留香道：“大小姐始终是大小姐，她未必会为双喜出头。”
　　老孔道：“一定会的，大小姐最喜欢双喜，待如亲姐妹，双喜有事，她一定会帮着出气，我实在是替你担心。”
　　楚留香道：“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就算从娘胎里练武，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我应付得来。”
　　老孔道：“大小姐的武功高不高，我不知道，她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她身边的随从会替她教训你。”
　　楚留香道：“哦，她身边有几个随从？”
　　老孔道：“至少有七八个，个个都是高手。”
　　楚留香道：“也是你们唐家的人吗？”
　　老孔道：“那倒不是。”
　　楚留香道：“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只怕你们唐家的毒药暗器。”
　　老孔道：“你不明白，她身后有人撑腰，惹不起，惹不起。”
　　楚留香道：“唐娟娟和唐缺呢，也怕她吗？”
　　老孔道：“怕不怕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大小姐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跟小姑奶奶干了一架。”
　　楚留香笑道：“倒真的是有脾气。”
　　老孔又在叹气，“第二天，她就把一大碗滚烫的鸡汤泼到了大倌的脸上。”
　　楚留香笑了，“像唐缺那么大的一张脸，想泼不中也难。”
　　老孔也笑了，“确实是很困难。”
　　楚留香道：“可是得罪了这两个人，麻烦绝对不会少的。”
　　老孔道：“所以大少爷才很担心。”
　　楚留香道：“大少爷？莫非是唐傲？”
　　老孔道：“这里只有一位大少爷，除了他还有谁。”
　　楚留香道：“大小姐的随身护卫，就是唐傲派的？”
　　老孔道：“是的，大少爷很喜欢大小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楚留香道：“这就难怪她的护卫不是你们唐家的人了，若是唐家的人，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老孔道：“不错，大少爷近年来行走江湖，结交了一些朋友，这次带了回来，就是为了保护大小姐。”
　　楚留香道：“都是些什么人？”
　　老孔道：“我一个也不认得，每个人看起来都邪门的很，武功好像都很高。”
　　他说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你现在得罪了她，就像是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一个马蜂窝里，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一个马蜂窝。”
　　楚留香居然也在叹气。
　　老孔道：“你总算知道担心了。”
　　楚留香道：“我倒不是为自己担心。”
　　老孔奇怪了，“你担心谁？”
　　“我担心那位大小姐。”
　　楚留香一边说一边叹气，好像真的一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成天被一群五大三粗，歪门邪道的大男人盯着，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有道理。”老孔歪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我想她最近可能连澡也不敢洗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老孔道：“怕人偷看。”
　　“看”是开口音。
　　他话音未落，外面忽然飞进了一块泥巴，塞住了他的嘴。
　　“哈哈……”楚留香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