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如幻》凌渊渭水

11、第十章 背离

　　不知道是谁、以何种方式处理了父母的遗体，我害怕面对那骇人的死状，更不想面对他们死去的现实。失去父母的悲痛以及死亡的恐惧深深笼罩着我。
　　油灯是如此昏暗，让房间里的陈设都蒙上了险恶的阴影，一切都像活物一样，在跳动的光阴鬼魅一般张牙舞爪。虽然非常倦乏，但我却不敢入睡，只要稍稍浅眠，那可怕的噩梦就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惊醒。我只能缩坐在床角，惊恐地打量着四周，以及查看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反复确定它们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那个黑女人是唯一没有抛弃我们家族的人，或许因为她的孩子也流淌着家族的血液。从那天之后她要求我呆在房里不准离开，密切监视着我的变化，她自己也没有再进过我的房间。她定时在房门口给我送上饭菜，还会配上一碗那种特制的黑绿色汤药。我不知道这汤药究竟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它是否能对那恐怖的病有效，但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毫不犹豫地喝掉那一碗碗恶心难闻的液体。

　　和费迪南已经失联好几天了。这个时侯，我最希望能出现在身边陪伴我安抚我的自然是他。但是这样骇人的状况，我并没有抱希望他会来，现下，不来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是一想到我可能会像父母那样狰狞可怖地死去，死在没有人理会的地方，死在费迪南的怀抱以外，我就止不住地颤抖战栗。
　　我只能黑天白夜，一遍遍喃喃念着费迪南的名字，以获得一丝慰藉。

　　可是没有想到，过了一天后，我日夜思念的那个人，真的来了。
　　费迪南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是思念太深而出现的幻觉。
　　直到他冲过来搂住我，那真实温暖的触感才让我相信，这并不是梦境。
　　我本能地想拥抱他，但理智下却用力推开了他。是的，我强烈渴求费迪南，可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却及其害怕他会因我而染上那被诅咒了的疾病。
　　他仿佛明白我的意思，怎么也不肯松开手。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他轻呵让我不要挣扎，然后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郑重地对我说，如果我得了那病，他就陪着我一起死去。
　　我停止了抵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能伏在他的胸口失声痛哭，将这两天以来的恐惧、不安、寂寞顷刻般释放出来。
　　费迪南抚摸着我的脊背，饮吮着我的眼泪，告诉我我并没有失去一切，我还有他，而他也会永远陪伴在我左右。
　　我靠在费迪南的怀中，他温柔的声线像有催眠的力量。
　　疲惫如潮水一般涌来，我昏睡过去。

　　我在一阵吵闹中醒来，看见费迪南正站在窗口朝外张望。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而此时，我也清楚地听到前院里不寻常的动静，我警觉地问费迪南发生了什么事。
　　他告诉我，他家的人追来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还不待我细问，费迪南已经打开了我在二楼的房间的窗户，从阳台翻身跃下。
　　我惊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奔过去。
　　费迪南落在了窗户下半高的露台上，他张开双臂冲我拍拍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做多想，便跟着他跳了下去。
　　费迪南的动作很敏捷，他背着我从露台跳到草地上，然后迅速从屋后的马房牵出两匹马，我们跃马而上，从仆人用的侧门成功离开了庄园。
　　前院里的吵杂声还在变大，我想，大概没有人觉察到了我们的行动。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马蹄嗒嗒敲打着地面。费迪南的马跑在前方，我紧随其后。
　　我大声呼喊问费迪南，为什么卡斯德伊家族的人会来，但他只回身看了我一眼变迅速将眼神迅速回撤，没有作答。他的沉默让我惴惴不安。
　　我并不希望费迪南背离家族，他拥有辉煌的人生，应当享受一生的显赫、世人的敬仰，而不是随我随波逐流，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的手紧紧攥住马匹的缰绳，一遍比一遍更大声地问费迪南原因。
　　面对我质问的呐喊，他终于开口，尾音被风声吞没，但是我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爱丽丝就要生产了，但费迪南依旧频繁和我接触，费迪南的父亲通过蛛丝马迹，意识到我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已经暗自里有了动作。在听闻了我们家的情况后，他便顺势直接软禁了费迪南，勒令他在家照顾爱丽丝，不准他来找我。费迪南趁着侍从们看管松懈，才偷跑出来看我，但他的脱逃很快就被发现，所以家仆才追踪到此。
　　听言，泪水倏然从眼眶里滚落，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手下的方向。是我拖累了费迪南，让他陷入了不义，违背了家族的意愿。
　　我深切痛恨自己的无能，也憎恨上帝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