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时代》大写K

3、月夜下的女人

　　“ 砰”的一声脆想，二胡的头撞上了沈知舟的头，年轻人梗着脖子往旁边挪动。余光瞥见沈知舟震惊又扭曲的五官，意识到他还想捂着头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妄图神智归位。又是连着两声“砰”、“砰”的闷想，沈知舟彻底昏倒在桌上。

　　说不疼那肯定是假的，年轻人不知道老半仙儿用的是怎样力度的手劲儿，框框三下砸得他的眼睛也冒金花。除了成人后出来闯荡的三四年他由小到成人都没被打过，讲真他不怕疼。就是这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不好，非常不好。他也讲不清楚，大约是勾起了记忆中被模糊的某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老半仙儿挥舞着二胡，预备再砸两下。

　　年轻人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怜悯的说到:“他早晕过去了”

　　老半仙儿神色自如的放下二胡，没半点不适的从兜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仍进了薄荷茶壶里才到了一杯茶又给他添了一杯。

　　“喝吧，喝了暖胃。”

　　年轻人摆摆手，笑到不用。又曲起一根食指，比了个九。

　　老半仙儿捻着胡子点点头，喝着茶冲门口上山的方向指了指“去追她吧，她不识路走不了多远。”

　　年轻人起身拱了拱手，道了谢出门追人去了。

　　老半仙儿戳了戳沈知舟的头，还是想再砸一下。不得不摸摸下巴劝自己，算了，跟后辈计较什么。

　　当年，镇上土财主家的小儿子瞅上十五，好说歹说非要娶。被他用赶猪的藤条赶出门，还放狠话，要想娶十五第一条就得听他拉完一首明月几时有。要不说他皮，他可拉不出一首完整的明月几时有。从此，江湖上就传开了。到如今要听这曲子，不多就只这两个。一个心思重，那悬赏万金的横幅就是桌上倒着这个写的。一个心思沉，挑着他护不住的时候赶来要人。就他家那小徒弟去掉不待见他的艺术爱好这一点，可真是个心善又可爱的小姑娘。他本一个都不想留，后来想想，小徒弟不认路。

　　老半仙儿苦着脸，唤道哥出来。抱着毛绒绒的道哥让道哥举起爪子赌咒发誓小徒弟的秘密死也不能说出去。闭着眼睛的熊猫掀了掀眼皮，心想，十五走的时候也对着它叽里咕噜的说着瞎话，熊族人才听不懂你们的话，傻子。

　　十五堵在小镇通往山上的小路上，坐在墙上看着旁边的老农民刨冰。她是真不愿意干坐着等，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不认路。能随便抓个人也行，关键又没人上山。别说人，导盲犬都没看见一条，这不是为难她么。她在客栈时明明留意了村口的动静，人流量挺大的。农民伯伯冰都刨得差不多了才看见路口处来了一个人，她再定睛一看，这不那勇士嘛。十五拍拍屁股，就跟在年轻人后面也不说话。

　　年轻人垂着手，缓步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不太清晰的脚印。十五裹着厚重的军大衣跟在后面，老旧的灯笼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她跟的不近也不远，一尺的距离，安全又合理。她没打算想老半仙儿留下一个送出一个打的什么算盘，她没吃那么多盐没走那么多路摸不准他的心思。总不至于留一个下饭送一个上路，没准老半仙儿担心她才放一个出来，她不识路老半仙儿是知道的。

　　“你最好离我近点”年轻人嘴上说着令十五迷惑又可怕的话，手却隔着军大衣抓过十五的手腕。他身体的寒意竟然穿过厚厚的衣服烙在十五的手腕上，激得十五打了个冷颤。十五没敢反抗，出了小镇她真只是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

　　夜色逐渐降临，年轻人没打算停在这个小镇。十五琢磨着，或许山上那件轰动的大事跟不周山上的老狐狸有关。这世界最讨厌的就是有几个聪明绝顶又会搞事的喜欢折腾后辈的老妖精，因为你得记住只要那后辈是你，你就要倒霉了。

　　老狐狸很明显就是那种老妖精，岁月喂了他猪饲料，他就打算为祸人间。这话不是她说的，她师傅也说不是他说的，他转述而已。但这个描述很迷，在她的印象里，老狐狸是个阴沉又心机的恶人。大佬不在江湖，但江湖上总是流传着大佬的传说。

　　近来老半仙儿的表现也很奇怪，心情时常反复无常不说。他向来是宁愿让道哥送她上山都不愿意找个春光明媚的年轻人带她上山，就算这人是冻冰一坨。毕竟她才二十出头，放在正世界也不过是个读大学的母胎单身的女学生。

　　要知道老半仙儿在她稍微能对男人有点审美之时就开始不留余力的扮演各种男人，甚至按照歪果的某些小说演绎各种迷人的男主角。还好他没要求她配合演出，她也只好视而不见。老半仙儿方法无谓对错，但效果卓越，反正她在现实中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男主角。

　　处于十五头脑风暴中的年轻人正站在山碑前，没有什么表情。抬头望着上山的路，白雪覆盖的青石板台阶望不到头的蜿蜒曲折的上升，然后消失在白云之间。

　　据说，这座山自从被撞断了以后还给撞出灵识来了。凡是那些被逐出山门的人永远不能再次登上不周山。一旦他们企图上山就会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迷失在半截不周山的丛林里，最终归宿就会留在山里做肥料。

　　解决办法有，呼魂引，但十五不会。她在韵律方面天生残障，老半仙儿说，那是因为她丢了一些东西。他收养她时，她就已经又聋又瞎。多亏老半仙儿的医术，她才能留得一半听力视力。她问过老半仙为什么，老半仙儿当时背对着她不说话。她就没再多问，因为问也得不到答案。

　　年轻人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一路上保持着沉默，五月也乐得清净，偶尔还能神游一下。他大约望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再没回过头。他的手依然抓着五月的手腕，只是用力了些。

　　他们踏着山路向上，没走多久。便遇到一座桥，架在断崖之上。男人轻轻皱起了眉头，看着桥尽头的流水。

　　夜色渐浓，一湾浅月挂在天头。十五余光扫视了四周，赶夜路无非是两个缘由，要么是着急赶路要么是避人耳目。明目张胆的赶夜路，只能说明这人缺心眼或者艺高人胆大。

　　桥尽头的流水上竟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许是有着秘术之类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水幕里的女人轻轻唤了一声:“贺州羡”

　　男人没看那张脸，听见声音立马背过身。留五月一人对着水幕上的脸，十五赶紧低头选择什么都不看。

　　她师傅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美女蛇，喜欢用她美色勾人，半夜叫人名字，等你看她。看到她，她会缠着你吸你干你的灵血弄死你。

　　十五一直很费解，美女蛇难道只残害男这一性别的生物吗？遇到女的怎么办，难道还有美男蛇？他们属于分工合作的族群？她师傅很是欣慰的看着她，告诉她没有美男蛇只有美女蛇，至于美女蛇勾引女的是怎么进行骚操作的他并不清楚。十五用她的后半辈子打赌，师傅十分清楚，因为他当时笑得非常猥琐。

　　十五摸不准是不是美女蛇，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除了事件本身具有传承的力度还带有某种夸张的成分。不周山作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现存传说的发祥地，多少也会留下一些符合传说的物体。同时她又在脑子里搜索着，天宫十八城冥河九界里贺州羡是那号人物。

　　水幕里模糊的脸没再张口，像画一样静静的挂在悬崖上。静默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轻轻的笑。

　　贺州羡抓着十五的手用了狠劲儿，五月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不知道怎么长的，痛觉神经也不怎么发达。但贺州羡这名字着实震撼了她，君陶楼有个秋水寒阁，年年统计天宫十八城冥河九界里的人，按照实力完成任务质量长相家世魅力等等排了个名单，贺州羡排名第一。有个称号，叫六连一，蝉联六界榜单第一的人。

　　煮酒客栈里的客人们常常讨论这个人，每回都是一问三不知。当然，这人成名之事到是人尽皆知。传说中覆灭了一个异世界的人，并且他的力量是已经陨落的神留下的净世之力。这也许意味着，牵连了真世界和困扰本世界并使得整个本世界陷入荒芜时代的异世界的问题能真正的被解决。

　　十五没多纠结男人的名气，她主张剥开迷雾看到事物的本质。沈知舟这事冲她来的还是冲老半仙儿来的？她有着不清楚的过去，老半仙儿有着满肚子的秘密。还有这个贺州羡，他又是哪方势力。

　　年轻人打量着四周，他知道这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医女又在神游。他其实很早就到了这个小镇，花了几天时间观察煮酒客栈的师徒两人，徒弟有问题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没有哪个人能半聋半瞎神经少又粗居然还能精通医理甚至言语思想与常人无异。这不合常理，这只能说明她并不是先天性的，起码是在她形成了大体的自我后受到了重创才导致的。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她明明是被从小收养的。

　　这师徒两人都是一身的纰漏，但是如今能在本世界的江湖里过活的人，哪个没有一丁半点的秘密他也是不信。

　　他既是受人所托，也是意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