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见父母 ...
-
第二天一大早丁再昌就被管家叫起来了,说是老爷和夫人叫他马上过去。
丁再昌快速地洗漱完,纳闷今天爹娘怎么起得这么早,一路上都在问管家是不是他们睡眠不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昨天用膳用得多不多,夜里有没有着凉。
管家耐心地跟丁再昌保证老爷夫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丁再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细细地交代一番老人家平日的饮食注意,说是丁乘鹤忙起公务常常忘了吃饭,叫多做些易携带的糕点备着;给丁夫人添的养胃药膳也要按时提醒。
管家一一地应了,心道他家少爷果真与别个不同,从这些小细节便能看出他是真心孝敬关心老爷和夫人的。
离得近了,丁乘鹤和丁夫人也听到了丁再昌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是同样的慈祥温柔。
王侯官宦之家素来亲情淡薄,父子兄弟争财争权自相残杀的事情数不胜数,而他们家丁再昌却从小仁孝良善,德行不曾有亏,学问也是一众公子哥里拔尖的,做人父母能得到这样一个孩子,晚年无忧,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丁再昌走进堂内,笑着给二老行礼问好,顺便偷偷瞧瞧两人的神情。丁夫人与往常一样笑着把他扶起来,往他手心里塞方块糖,丁老爷的脸色则比较严肃,虽然不至于狠厉但看着有些紧张。
“娘,我都这么大了还吃糖呢?”
“怎么不能吃,你再大也是娘的小宝贝。”小时候丁再昌身体差,动不动就头晕眼花,看了大夫之后大夫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平时多吃糖,注意饮食进补就好,转眼这个塞糖的习惯都持续了十几年了,丁夫人不自觉地感慨着。
丁再昌笑着抱了抱丁夫人,丁乘鹤咳嗽一声,冷声道:“你给我过来,站好!”
丁再昌愣了愣,乖乖地走到丁乘鹤面前,站得笔直。
丁乘鹤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悠悠道:“昨夜我和你娘商量着为你房里添几个人,先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丁再昌呼吸窒了一下,微微低了低头不对上丁乘鹤的目光。
“爹,眼看就要殿试了,你让我现在想这种事情是不是开玩笑呢?”
“所以我说是先问问你的意思,而不是直接把人带到你面前啊。”丁乘鹤不为所动,“咱们先商量好了,等你殿试一过,得了些许功名,某个一官半职,正好风风光光地成亲。”
丁夫人也点头表示附和丁乘鹤的意思。
丁再昌觉得心里别扭,以前丁乘鹤和丁夫人在他的亲事上是极其宽容甚至可以说放纵的,他以为只要他不开口,他们就不会主动提这档子事,怎么今天……丁再昌抬起头,试探着看向丁乘鹤,后者的神情让他心里咯噔一声,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丁再昌思考了一会儿,在丁乘鹤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一撩袍子跪下了,跪得堂堂正正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龌龊的事情。
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和那人过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遮遮掩掩,丁再昌从来没有想过欺骗父母的感情。
“爹,娘,孩儿确实已有相许之人,望爹娘成全!”
丁乘鹤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丁再昌的态度,没想到丁再昌坦荡得让他倒不自在了。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能这样果断地说出来,便代表他是真的已经下了决心,再不后悔了。
“昌儿……你可有想过后果?若你与一男子在一起,就不会有子孙延续,来日你们俩中谁先走了一步,另一人岂不是孤独终老?再说,人言可畏,等你站在众人面前受人羞辱,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坚定不移吗?”
爹娘果然知道了……
丁再昌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铿锵道。
“这些问题孩儿都想过,一人先走,另一人断不会独活,并无孤独终生的问题;人言可畏,他人言论与我何关,若是流言蜚语影响到仕途,大不了隐退乡村悠闲度日,俗尘凡物再与我无关;惟有一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上孩儿是注定要对不起爹娘了。”
这番话不是丁再昌临时想出来的,自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老师之后,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无数遍思考这个情形,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坚定自己的心意。叶长耀总担心丁再昌少年心性,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但丁再昌愿意用行动慢慢地向他证明,即使是迷恋,期限也可以延长至万年。
丁乘鹤静默半晌,开口唤门外的管家请家法,语气平和听不出怒意。
丁夫人虽有些担心,却没有阻止丁乘鹤。
丁再昌默默跪着,不再争辩也不躲闪。
在一片寂静中,棍棒的破风声显得极为清晰,丁再昌神情坚毅,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示弱的声音。堂外聚集了不少家丁丫鬟,都在那儿窃窃私语讨论猜测今天老爷大发雷霆是为了哪般。
丁乘鹤象征性地打了十下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丁再昌灰心丧气地不敢抬头,没想到蓦然听到一句:“事到如今,你也该把他带来给我们看看吧。纵使喜宴是不能办了,宾客也是不能请了,至少一家人混个脸熟。”
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到头上把丁再昌一瞬间都砸懵了,丁乘鹤看着儿子傻傻的样子,反倒担心是不是打坏了。
丁夫人连忙扶丁再昌起来,丁再昌还傻傻地问呢:“娘,你们是不是同意了?”
丁夫人心中悲怆,暗道傻孩子,我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左右是土埋到一半的人了,管天管地还能管你下半辈子和谁睡一个被窝吗?与其纠结于此母子离心,不如自己想开点。
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笑着说他:“你先别得意,要是那人品性不好,我们还是会收回这话的。”
丁再昌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一边急忙忙地往外跑一边还保证呢:“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我马上去叫他!”
那副活像赶着去投胎的样子逗笑了丁家二老。丁乘鹤把家法还给管家,心里的大石头稍稍安稳了一些。
今天他打了丁再昌许多人都看到了,向来家风和谐到整个京城都有名的丁府怎么忽然传出这样的消息,许多人都会开始胡思乱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丁再昌的事情以后闹出来了,说起来他们当父母的也是管过的,能在保守派那帮人里挽回一些形象,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父子三人挽回个同情分。
只不过,说到底还是委屈了那个男人,可能要在这段关系里背黑锅背到底。
丁再昌兴冲冲地跑到下人的住所,再不躲闪府中人异样的眼光,冲过去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小厮都惊呆了,你拽我我拽你尴尬地寻了个由头跑了。
叶长耀无辜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搂住了丁再昌,手上一摸却发现丁再昌背部的衣服皱皱的,有的地方还磨破了,身上也是汗涔涔的,一看就是被打了。
“你这伤是……”
“那不重要!”丁子长兴奋地跟叶长耀说了他父母已经同意的事情,开心地拉起叶长耀就要走。
叶长耀没想到不过是一个早上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折,他皱着眉道:“再昌,你父母是同意了你和一个男人,而不是和我。”
丁再昌脸上的喜悦褪去了一些,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叶长耀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平等自由的两厢情愿是没问题,但我们,辈分首先就差了,而且还是师生,你叫我以后如何称呼乘鹤和嫂子?”
丁再昌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个。叶长耀本来是丁老爷的忘年交兄弟,一直以兄弟相称,如今他们俩在一起了,叶长耀是跟着丁再昌叫爹呢,还是丁再昌跟着叶长耀喊大哥呢,显然不管怎么样都不对劲啊。
况且,叶长耀已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该怎么解释“诈尸”也是个难题。
两人冷静地坐下来,共同思考应对的策略,那头丁乘鹤和丁夫人已经等不及让管家去催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丁乘鹤小声跟妻子嘀咕。
丁夫人拍了拍丈夫,给他倒了杯茶安慰着快了。
果然,茶还未喝完丁再昌就带着人进来了,丁乘鹤定睛一看,直接吓得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贤、贤弟!”
丁再昌见父亲的手抖得不行,连忙扶住他然后把事先想好的借口拿出来。
丁再昌说,此番他回淮阳县,除了见过叶长耀的妻子孩子之外,还意外得知叶长耀有个双生的弟弟。当地说法,双生是不吉利的,所以这个弟弟一早就被送走了,直到叶长耀死去才回来给他哭了个丧。丁再昌说,他和叶长耀的弟弟是一见钟情,只是怕二老接受不了才悄悄地把他带回来瞒着所有人。
“竟是草药的药吗?”丁乘鹤喃喃着,心中的惊骇总算压了下去。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是一见钟情,丁家二老都不禁怀疑儿子是不是有恋师癖,但死者为重,他们也不好多加揣度,都说了同意了这会儿也悔改不了了。
成功地过了父母那关,丁再昌整天乐呵呵地跟叶长耀腻在一处,一边读书一边谈恋爱,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不知不觉间,殿试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