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没跑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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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耀一惊，赶紧蹲下去捡苹果，尽力地把脸埋低一点，再低一点，恨不得低到尘埃里让丁再昌看不见才好。
他本来是期待见到丁再昌的，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反正就是下意识地躲了。
丁再昌略感疑惑地看了叶长耀一眼，果果特别乖巧地帮叶长耀捡苹果，丁再昌也顺手帮他扶起筐子，叶长耀转过脸说了声谢谢，视线就是不跟丁再昌对上。
全部捡完之后，丁再昌抱着果果站起来，他问道：“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叶长耀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小人是新来的。”
丁再昌眯了眯眼，问：“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叶长耀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下人说话的时候不能盯着主人看不是常识吗，难道丁府没有这种规矩？反正打死他他也不抬头。
丁再昌越发觉得奇怪，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行动间的小动作，发型与穿着，甚至下巴的弧度都在轻轻拨动着他记忆的琴弦。
“你身上并没有穿着下人的衣服。”
叶长耀垂着头，老老实实道：“管家说等小人正式签订长契之后就会发给我衣服。”
“好，我知道了。”丁再昌点点头，一样下巴，示意叶长耀可以走了。
叶长耀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抱着苹果筐快步走开，那个背影几乎跟记忆里一模一样，丁再昌看得都痴了。
半晌，果果拉拉丁再昌的袖子：“小叔，我们回去了吗？”
丁再昌这才回过神来，暗笑自己想叶长耀想得都魔怔了，看着一个下人都觉得他跟叶长耀相似，看来要找大夫开些宁神的药才行。
果果笑了笑，揽着丁再昌的脖颈把苹果递给他，甜甜地说：“洗洗。”
丁再昌一手托着果果的小屁股，一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接过苹果，宠溺道：“好，我给你洗。”
丁再昌站在时拱门另一侧，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正见到丁再昌抱高果果玩飞飞，果果那一张包子脸都笑开花了，丁再昌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叶长耀忽然觉得他不应该再以回报之名留在丁再昌身边，他再怎么回报也改变不了已经死亡的事实，毕竟人鬼殊途。再说了，丁再昌那么喜欢小孩，假设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也不可能有孩子，他还不如就此离开，给丁再昌留下一个祝福，祝他能够金榜题名，能够与未来的妻子举案齐眉，晚年时候也可以享受儿孙满堂的幸福。
想到这儿，叶长耀信誓旦旦要进丁府陪在丁再昌身边的信念就像个脆弱的泡泡一样碎了。他干完厨房的活，午休的时候回到房间发呆，心情特别复杂。
作为一只莫名其妙能被凡人看到的鬼，叶长耀不知道他如果离开丁府可以去哪里，但是要他留在这儿亲眼看着丁再昌以后家庭美满他也做不到。
不如快刀斩乱麻，左右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看不开吗？
叶长耀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便要去找管家告辞，浑然不知这个时候管家已经把他给卖了。
丁再昌把果果送回她爹手里之后就叫来管家问叶长耀的事情，叶长耀长得跟叶先生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那么像，管家虽然让他试用一阵子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太踏实，这会儿被丁再昌一问就全部都说了，那人是留是走还要丁再昌拿个主意呢。
“你说什么？一模一样？”丁再昌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他觉得熟悉，怪不得那人不敢看他……等等，要不是心中有什么猫腻，那人为什么躲自己！
叶长药……叶长药？
丁再昌冷冷地笑了笑。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叶长药是何方神圣。
管家走过湖心亭的时候，叶长耀恰好从另一边走过来，两人一碰面管家都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说丁公子要见他，叶长耀赶紧甩开管家的手，讪笑道：“公子突然找小人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你问这么多干嘛，跟我去就是了，公子总不会吃掉你的。”
叶长耀当然不肯跟管家过去，他也不敢表现得太心虚，勉强冷静道：“我刚才在后院花圃帮忙，衣服都脏了，这样子见主人家未免太过失礼，待我回房换件外衫再去见丁公子吧。”
管家看了看他，皱眉道：“我瞧着你这衣服挺干净的用不着换，公子正在等着你呢你有天大的事情也暂时放一放。”
叶长耀急急退后两步，捂着肚子装出慌乱的样子对管家说：“不好！我突然腹痛难忍，兴许是昨晚吃冷饭吃坏了，我必须先去茅房一趟，还望管家替我告罪。”
说完他不再等管家开口就转身跑了，管家僵硬着伸出去的手呆呆站了半晌，心道这家伙果然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这么做贼心虚不肯与丁再昌见面。越想越不妥，管家果断地回去禀告丁再昌了。
叶长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后院跑，一路上撞到了几个工友也只能草草抱歉。
丁府前后门都有人看守他必然混不出去，但他知道在下人住的那一排屋子侧面刚好就是后院的围墙，虽然有点高，可是此时此刻除了从那里翻出去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叶长耀从旁边搬来两块大石头叠在一起，搓了搓汗湿的手心，将手在衣服上擦干了然后捋起袖子，手掌先放到围墙上面用力一撑，腿再用力往上蹬。
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没成功，第三次也没成功……叶长耀慌乱间都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就要尝试第四次，这一次他的脚蹬在墙上的两个凹陷处缩短了借力的距离，总算是顺利爬上去了！
丁再昌和管家带着一票人到来的时候，叶长耀恰好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趴在墙上面，两边视线一对，丁再昌惊了，叶长耀更惊了，前者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后者正常反应想后退却忘记了他此时所在的位置，直接从墙上摔下去了。
等到丁再昌和管家从后门出去找到叶长耀的时候，他拖着摔伤的腿还想跑路，丁再昌及时让身后的家丁拦住他了。
“你……”
“啊，今天天气真好。”叶长耀瞬间无师自通地点亮了尬聊技能。
丁再昌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你是谁？”
叶长耀笑了笑，说：“小人是叶长药啊，今天您还帮我捡过苹果呢您不记得了吗？哦……我知道了，管家说府上曾经有一位先生那么巧跟我长得像连名字的读法也一模一样，丁公子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
叶长耀表现得太淡定了让丁再昌一时反而有些接不上话，他转而问道：“那你方才为何逃跑？”
“小人刚才不是闹肚子吗，从茅房出来之后肚子饿边去拿了个饼，谁知道当空飞来一只鸟儿把饼叼走了，我爬到墙上想要捉它却没有捉到。”
这借口找得非常勉强而漏洞百出，然而总算能勉强成为一个“借口”。
“哦？”丁再昌貌似淡定地挑了挑眉，眼底却有些湿意，“你的意思是你刚才不是逃跑了？”
叶长耀不敢看丁再昌的眼神，他只要多看一眼，心里就会多软上一分。
“自然不是。”
“好，我让他们抬你进去给你治腿。”
“不、不用……”叶长耀微弱地抵抗了一下，还是被四个家丁抬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现在这种状态跟正常的活人哪里不一样，要是找大夫来看的话会不会发现异常？他不想让丁公子陪着，可丁公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端着茶慢悠悠地喝着，一副不想走的样子让叶长耀没辙，他总不能赶丁府的主人走吧？
大夫一会儿就过来了，却不是想象中那种老头子，而是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眉眼看起来很是温和，竟然还悄悄地递给了叶长耀一个安心的目光。
叶长耀心中一动，乖乖地躺下任由大夫把脉了。
丁再昌问：“这位大夫……”
“在下姓徐，单名一个默字。”
丁再昌拱手道：“徐大夫，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徐默站起来检查了一下叶长耀的腿，说：“无大碍，幸亏那围墙下面是一圈草地，这位公子只是膝盖上蹭破了一点皮肉，骨头需要将养一阵子，并没有摔出内伤来。”
丁再昌和叶长耀同时松了一口气，丁再昌叫管家跟着徐默大夫去抓药，管家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叶长耀，似乎是想要出声提醒丁再昌，徐默却拍拍管家的肩膀拉着他快速离开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很尴尬，叶长耀率先打破沉默道：“公子，徐大夫也说了我……小人没事，您快些回去读书吧。”
丁再昌瞟了他一眼，拿着茶盏又坐下了，不急不缓道：“本公子偏不急着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叶长耀心里叫苦，心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要离开的事情说了，这样也就不需要再找管家了。
“丁公子，其实是这样的，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本来是小人的哥哥负责奉养，不料哥哥跑商途中去到西域碰到马贼遇害了，现如今家中没有主事之人，小人得尽快赶回去才行，今日本应向您辞行的，不料摔了一跤耽误了工夫。”
都说谎话说多了就会脸不红气不喘，叶长耀觉得他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了。
“老母亲？”丁再昌勾起唇角笑了笑，笑意却缓缓浸染了苦涩，他说，“你就这么思念你家中的妻子吗，不惜编这种瞎话骗我？你连回魂都在想你的妻子吗？”
叶长耀心中震惊，万万想不到丁再昌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丁再昌接着道：“你知晓我听到管家说起你的时候有多高兴吗，我以为你成为鬼了仍放心不下我所以到府上来看我……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你是在乎我的。可你又为何见都不想要见我就要跑，莫非你只是故地重游找我爹来的吗，你可有一时一刻将我放在心上？”
叶长耀嗓子火辣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听见自己嘶哑道：“公子怎么确定我就是叶长耀呢？”
“哼，你还真以为自己的谎话很完美吗。”丁再昌冷笑了一声，“我们日夜相处，我又是如此欢喜你，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从图里给你扒出来，那套同名同姓还长得一样的鬼话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说！”
“你怎么敢——”
丁再昌一拂袖将桌上的茶壶并茶杯全都扫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声让门外守着的家丁想要推门进来却被丁再昌喝止了。
叶长耀心知再不能骗下去了，坐起身抬眼望去却撞见了丁再昌那饱含熊熊怒火和压抑的痛苦的双眼。
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痛得不尖锐却细细密密难受得很，他盘腿坐着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眼中有些茫然。
“我不是故意想躲你，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站在我家门口，你在我的灵位前面哭，我心疼你，却也只是心疼，我想不起来我们如何认识如何相知如何相处，你说你喜欢我，我感到很惊讶，但接下来我发现，只是看了你一夜我就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你觉得很荒诞吧……我也觉得太突然了。我死前好像对你不起，我跟着你回京是想要弥补你，可是我恍然领悟你不需要这点弥补，你不需要施舍。”
叶长耀觉得自己语无伦次，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你前途似锦，我徒留无用，不如就此分手，或许没了这执念，我就能转世投胎了也说不定。”
丁再昌直勾勾地盯着他，沉声道：“你又怎么能随意揣测我的想法，你可知我的前途里没有你便没有光彩。”
他的语调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是表明心意，在叶长耀听来却心动不已，仿佛一阵微风吹皱了平静的心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来过书房？”丁再昌突然问道。
叶长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在读书……以后别在书房睡了，夜里冷，趴着睡也不舒服，第二天醒来腰背都会酸疼的，会更没精神。”
丁再昌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扯着笑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的老师吗，叶夫子？”
叶长耀看着他那害怕被抛弃又死装不在乎的倔强模样，心到底是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慢慢地走下床，一步一步走到丁再昌身边，捧起他的双手道：“我生前是个迂腐的读书人，胆子也小，是以不愿意回应你的心意……”
听到这儿，丁再昌的眼泪夺眶而出，就要用力甩开叶长耀，叶长耀连忙将他环进怀里抱紧，道：“但是——你听我将话说完。”
丁再昌恨恨地把眼泪全揩到叶长耀的衣服上，倒是没有再挣扎。
“我这么一个孤魂野鬼，如果都能让你感到开心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离开你呢。”
丁再昌连忙追问：“你接受我了？你不走了？你再也不骗我了？”
叶长耀叹气。
“不走了，只要你不赶我，我不走了。”
“你发誓？”
叶长耀连忙举起四个手指头：“发誓就发誓。”
丁再昌破涕为笑，抱着叶长耀狠狠地蹭了蹭。
远处正把药交给老管家的徐默似乎若有所感，暗暗跟系统比了个“V”。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没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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