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劫》小草19960211

85、第五十九章

　　昔日属下的性子，展颢也不是不知，孰轻孰重他并非拿捏不清，既然无间道没什么大事，又有其他人在自己多照顾会儿火莲亦无不可。自顾自处理着火莲的药，睡梦中的火莲渐渐攥紧双拳，头沉沉的痛着，身上一阵阵发冷，混沌中，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恶魔一步步将他逼入无人的荒凉之境，冰冷彻骨，“不要……”用尽力气呼喊却始终喊不出一个字，孤寒吞噬着他拼命想在这茫茫中找到一个可以带他离开的人，眼前人影绰绰，伸手却抓不住，眼前经过的一个个人都是他所熟悉的人，可任他如何呼喊也没人理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冷漠而嘲讽的神情，惘然不顾彷徨无助的他，“爹，驼叔，不要走，我是火莲，你们听到了吗？你们都不要火莲了吗？爹……孩儿保证，孩儿保证再也不给您惹麻烦了，真的，您说什么孩儿都听，爹，是孩儿啊！”他几乎要哭出声来……
　　“火莲，火莲。”展颢只看见一个躺在床上，神情痛苦的孩子，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恍然间，一片血光，他似乎看见爹或是驼叔，因为自己的在辽人手里受苦，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出卖”而葬身异乡的死间。“啊……”轰然醒来冷汗湿透了衣衫，睁开眼看见展颢在眼前几乎处于本能的扑向他怀里，把展颢弄得猝不及防，在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直哭得浑身发抖。展颢轻拍着火莲的后背，安抚着，“怎么了，你又看到什么了？”“爹，冷，孩儿觉得好孤冷，好头痛。”展颢意识到他可能是病发了，旋即取来刚研好的药丸，“吃下。”“这是什么？”“苏合香。”“啊，爹您找到苏合香了？”“爹自打到边关就与这里的外邦医者有往来，这样的东西爹怎么会弄不到呢？你呀，都是你，硬把自己的病捂住，拖成这样。”火莲低下头，嗔声叫了声“爹。”“好了，赶紧服下。我弄了好些药丸，以后啊，你随身都带着点，难受的时候服下。”“嗯，谢谢爹。嗯，对了，这药还有多余的吗？”展颢眼神复杂的瞪了火莲一眼，“孩儿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亲眼目睹了火莲发作时的样子，展颢不免心生酸楚，自己一直以来处理的都是将士们的外伤，从未想过这心疾来势汹汹竟能让人如此备受煎熬，而自己在他最无助，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离他而去，也许他的病真的没有什么良药，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明明看着他在眼前一步步滑落深渊，却无力将他从泥潭里救出。那就搀他一把吧，在他冷的时候，尽可能的给他温暖，公孙策信里说，这病的轻重与病人那段时间的情绪，以及是否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和心理压力有很大的关系，自己失踪的那段时间火莲突然病情急剧恶化，想来不无关系。
　　院子
　　最近边廷一众旧部时不时就在火莲院子周遭晃荡，“宗主，这是铁矿山和御水舵的来信。”“知道了。”展颢顺手接过信笺，不做停留就往火莲那走，“宗主，您不看看？”“本宗会看的。”“宗主，您自回来后对无间道的事默不过问。”“本宗是不是过问了还需要向你们事无巨细的交代吗？既然你们让本宗回来，又何苦如此谨防慎行？”“这，宗主……”“本宗做事自有分寸。”
　　房间
　　这几日，火莲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许多，只是失血过多身子仍是虚弱至极，伤口难以恢复，加之长时间被癔病折磨，身体上也受了不小的损伤，“咳咳……”“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身体尚未康复，小心再受了风寒。”“爹爹，不必担心，孩儿已经好多了，谢谢爹这些天的照顾。”“你这是什么话？”“爹爹光顾着照顾孩儿，这些天无间道的事都是驼叔和钱富在打理，爹爹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你什么时候也管起本宗来了。”“爹爹，外面的事孩儿都知道，既然回来了，您也别只盯着孩儿，孩儿已经醒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展颢缄口不言，只冷冷的盯着床上的孩子，“把衣服脱下。”看着人直愣愣的呆在原地，展颢回头又补了一句，“愣着干嘛，你还打算偷偷在夜里施针啊。”火莲恍然明白了展颢接下来要做的事，乖乖褪下上衣。展颢也适时关上门窗，“放松点。”话音刚落，几根银针已经扎在火莲后背的穴位上，紧接着是手臂上和胸前，又微微托起火莲的下巴，“接下来我会在你头顶和后脑勺上施针，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动也不要慌，就算门外有人闯入，有我在，你什么也不要管知道吗？”火莲微缩了眉心，示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施针过程无疑是痛苦而漫长的，火莲紧闭着眼，身上已是微微发汗，气血在体内经脉快速运行，展颢辅以内力灌输，使得火莲体内的精气运行愈加剧烈，本想助推打通淤塞的经络，不料火莲的身体太过虚弱，承受不住此番内力，不多一会身子便不住打颤。展颢一惊忙收回内力取下银针，抱着浑身虚弱的火莲躺回被窝。“火莲，火莲，你没事吧。”火莲脸色惨白的模样着实吓了展颢一跳，“是爹不好，爹不该这么着急的，该等你把伤养好些再治的。”火莲疲惫一笑，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真的太累了，行针本就消耗了他不少了精力，现在的他亟需静养。“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好好休息。”轻拢他额头湿透的碎发，用温水擦去他身上的冷汗免得再受了风寒。
　　事后展颢招来了驼子替他看着，自己径直去了书房，修书一封。展颢当然知道，他们此时接受火莲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火莲毕竟不能永远躲在自己身后，自己也不可能这样每时每刻保护着他，这并非长久之计。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平衡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切不可让他们对火莲怨念过深，以免为火莲招来祸端。
　　展颢总算回到无间道的岗位上，事实上对于展颢带着火莲出走一事，无间道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也都对此静默待之，其实以展颢的明察怎会看不出来，那日那一小拨突然出现的在野外追杀他们的人，明明唾手可得却只追不杀，事后追查说是无间境内一窝匪徒。哼，无间境内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伙凭空冒出的山野盗匪连我都不知情。
　　“宗主可算是抽出身来了，要不我还真以为宗主打算在那房里闭关呢！”“你别说，刚刚宗主在房里给那孩子疗伤呢？只不过我看宗主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后来驼子又进去了。”“哎，我看这孩子就算救过来了，这八成啊以后也要拖着病体，别说那根本痊愈无望的病了，伤都伤成这样了，这无间道的未来还能指望他。”“哼，这孩子打当年从皇宫里抱出来就一直孱弱，要不是宗主一直把他当儿子调养，怕是早在黄泉路上见他那些个兄弟姐妹了。”“我看那赵氏皇朝迟早都要灭的，一个个体弱多病，就没个孩子能活下来，这小子要不是到宗主手里，还能活到今天。”“一想到是他留在这无间道我就心有不甘，你看看宗主自己的儿子，健壮又阳光，像极了宗主当年，要是留下来的是他该有多好。”边廷：“宗主重情重义，都过了二十年了，现在舍不得孩子，我们又能如何。”“哎，那可不一定，宗主现在只是一时放不下那孩子，万一不在了，过段时间眼不见心不念，也就过去了。”边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想，如果他现在忽然不治身亡，宗主再疼也不过一时，又不是亲儿子？到头来身边无子他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边廷：“你这是什么话？你想做什么？”“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细小的差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最微弱的毒性，或者药量配比稍有差池，再或者是不经意的刺激，都有可能让他病发或者伤口不能愈合，到时候宗主又能查出来什么。”“是啊，战场上两军对峙之际，伤员若是用了不洁之水，便有可能致使伤口反复感染发烧，这样的办法对付敌军的伤员是常有的战略，我们怎么没想到呢？”边廷：“可我们不是答应过宗主……”“哎呀，你也不瞧瞧躺在里面的是什么人，是他让我们复仇大计毁于一旦，你难道真的甘心让一个病秧子日后掌管无间道，这相当于把我们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又还给那狗皇帝了，回头他们父子情深，举旗倒戈，他顺理成章登上帝位，我们成了千古罪人。”“再说了，谁知道他还能有多长时间的日子，长痛不如短痛，到时候我们再顺水推舟将宗主的儿子推上无间少主的位置，岂不两全其美。”边廷：“只是宗主和驼子对那边看管甚严，我们能找到机会下手吗？”“不就是在药里和水里动点手脚吗？都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还能费我们多大事。”边廷：“宗主这些天也不常在房里，少主自疗伤后本就虚弱不堪，这样我这两天找个时间拖住宗主，你们瞅准机会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