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劫》小草19960211

75、第四十九章

　　正当火莲入神之际，展颢自外出归来，“火莲。”火莲猛然抬头，怔怔地盯着他，那眼神是试探，也是难以置信的痛苦。看见他眼睛的那一刻，展颢心里大多已经明白。毕竟以火莲的聪明和对他的了解，他察觉到这一切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隐瞒，可是也不想坦白什么，对望了一秒，便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的询问，“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火莲也只一瞬间，便回过神来，“哦，快了。”“嗯，我刚刚观察了趟边境，狮子岭山谷已经快清理出来了，那个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有其他一些关口、堂口……”展颢不绝于耳的吩咐着，火莲只顾记着，“啊……”忽然手下一滑，笔墨溅洒，“怎么回事？”火莲藏住微簌簌颤抖的手，“没……没什么？”“你要是在太累，就歇会吧，别硬撑了。”“是，孩儿知道。”
　　回房后，火莲两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的厉害，“嘶……”展颢和旧部众人的回归，火莲越发没有机会暗中煎药了，断药断针，再加上连着忙了几日没有好好歇息，病情又加重了几分，今天竟差点在爹和驼叔面前露出破绽。火莲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清醒了一番，取出藏于房内的银针为自己施针，“不行，还得找机会继续煎药，否则光靠施针维持不了多久，呃……”
　　夜色悠悠，展颢自书房归来，见火莲的房间依旧亮着灯火，“还没睡呢？”“啊！”火莲的房间对于展颢而言向来是推门便进的，这扇门根本挡不住什么。一进门见火莲立于门前手足无措的模样，“你有事瞒我？”“不，孩儿，没有。”展颢冷笑一声，“长本事了，心事藏得越来越深了，连本宗都差点让你瞒过去，说吧，我知道你心里有话。”“孩儿知道爹此次是为了调查死间内的叛徒，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爹一早就知道，耶律峰会对死间下手的，对吗？”“是。”“这么说，爹本来就是在利用死间的弟兄当诱饵。”“没有饵，如何引君入瓮啊。”“所以您在一旁按兵不动的窥探着，哪怕知道那些死间的弟兄注定是去赴一场无归之途。”“做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有些牺牲是必须的。他们不去，只会死更多的人，难道你要看着整个冥风部毁在那一帮叛徒手中。既然他们决定了成为死间，成为无间道的一枚棋子，无论什么时候，随时都要为无间道献身，他们不过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那么孩儿呢？驼叔呢？您让驼叔假扮您留在他们手里，是为了让耶律峰放心待在宋境；让孩儿为您担心，让孩儿以为您真的出事了，甚至为了您不惜牺牲死间，就是为了通过孩儿抛砖引玉，好让耶律峰对死间动手。而爹您一直都在……”“若不是这般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担忧，怎能激发你最大的斗志这般掌控这无间道与耶律峰殊死搏斗，又怎能真实到让耶律峰不见便信，本宗是真的落在他手里。”“您就不担心驼叔，万一孩儿找不到他呢，如若孩儿来迟一步后果会是如何？”“你找得到他的，本宗相信凭你对本宗的感情，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你一定会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受到的伤害是最少的。”
　　听着展颢神态自若的述说着一切安排，字字诛心，每一句都像寒针扎进心里，他能体谅展颢行事的非常手段，能原谅他的欺骗，他的狠绝，可是为什么？“您在利用孩儿的情感，所有的这一切，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您一早就计划好的，您突然出现在京城，又忽然从孩儿的世界消失。如果说他们都是您的棋子，那么孩儿呢？也是您棋子的一部分对吗？”展颢缄口不语，“那驼叔呢？您明知道耶律峰是什么人，您明知道他不可能不受伤害，您说过，您不会利用伤害任何一个您以前的故人和他们的血脉，现在呢，他也是您的棋子对吗？必要的时候，您连他的安危也可以牺牲。”“放肆。”火莲的话像是揭到展颢心中最不愿示人的伤疤，瞬间将展颢点燃了。如果说之前的展颢还是风平浪静，这一刻的展颢简直是惊涛骇浪。愤怒之下，重重甩出一掌，狠狠拍打在火莲的脸颊，火莲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掌打了个踉跄，力度之大直接将他甩向屋旁的柱子上，哐当一声，就连近旁的烛火都被展颢的掌劲熄灭了，屋内瞬时漆黑一片。黑暗似乎解了这对父子间尴尬的围，所有的不自在、内疚，都能被这无边的黑暗包容。展颢手心一热，怔了几秒，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火莲背对着展颢撑着柱子，忽觉额头一股热流缓缓蔓延到眼角，下意识的伸手去拭，当手指碰到额头之时，他知道自己流血了。没敢回过身去，展颢见火莲没有回过头来的意思，也知道是自己下手确实重了些，估计一时也抹不下面子来，冷冷的撇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好自歇息吧。”拂袖而去。
　　火莲倚在柱子上盯着屋外愣了许久，缓缓地靠着柱子滑坐在地上，就这样呆坐着，夜凉如水，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伤心、是失落，还是其他的什么？感觉不到疼痛、害怕，或许人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面前，仿佛一切知觉都失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天边微微泛白，火莲才恍然清醒自己已经坐了将近一夜。茫然起身，清洗伤口、上药。“嘶……”过了一夜的疮口已经稍微结了痂，必须先用温水轻轻化开，清除疮口上的血瘀，再将金疮药撒上。天光已大亮，火莲这才发现昨天那一掌力度之大，竟使一边脸都肿了起来，虽过了一夜，五个红爪印仍依稀留在脸上，这让自己今天怎么出去见人。
　　可是天已然大亮，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硬着头皮顶着伤疤出门，尽量将头发散下来盖住一侧的伤口。低头提着饭篮匆匆赶路，尽力避开旁人的目光，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就和方旭撞个满怀。“火莲。”不经意一抬头，透过稀疏的刘海，隐约可见额角白色纱布，“火莲，你这是怎么了？”“没事。”火莲掉头就想溜，不料方旭眼疾手快将他抓个正着，“哎，你胡说，明明就受伤了，怎么弄的，前几天还不见你伤，怎么今天就……”“没什么，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自己怎么能摔成这样？”火莲别过脸去，默然不语，“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的脸怎么……是他干的对不对？”火莲扭过头，越是想避开越是被方旭穷追不舍，“真的是他，他打你了，他怎么能把你打成这样？我找他去。”“别，”火莲猛地揪住方旭，“别去。”“火莲，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帮我把这篮食物给驼叔送过去。”说着便把食篮跨到他胳膊上，“别告诉他。”
　　驼子：“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抬头才见是方旭的身影，“啊，是你。”方旭：“呃……是。”“怎么是你，火莲呢？”“火莲……他今天有点事，暂时抽不出身。”“哦，可是无间道出什么事了？”“不不不，没事，没什么大事。”“没事，那是他出事了？”“也不是……”方旭简直百口莫辩，“……没什么事，您慢用，我先走了。”“站住。”驼子虽说受了伤，但其伸手依然不在话下，没等方旭迈开腿就被拦了下来。“告诉我实话，火莲怎么了？”“他……他受伤了。”“受伤，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无间道里受伤？”见方旭吞吞吐吐的，驼子也急了，“说啊？你不说我自己去看。”“是……爹打的。”“宗主，为什么？”“不知道。”方旭又将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了驼子。
　　一整天火莲都对展颢唯恐避之不及，昨夜的争执加上脸上的伤疤，火莲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展颢，所以小心翼翼的躲着。展颢正纳闷呢，今天一早哪都不见火莲，这孩子是真闹脾气了？只好转道去了驼子那里。
　　眼见桌上的餐食，展颢直截了当地询问：“火莲来过了。”“没有。”“那这是什么？”“这些是方旭送来的。”“方旭？”“大哥，昨天晚上你对他动手了。”“是他太不知分寸，口出狂言。”“因为什么？”展颢虽万般不愿意，但好歹面对的是驼子，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告。“就算他揭了你的痛处，你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将他打伤。”“打伤？我不过打了他一巴掌，教训教训他而已。”“就这样？”“他怎么了？难道我今天一整天都不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