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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五章 ...

  •   驼子一直守到巳时,展颢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示意他进去看看火莲,自己却独自来到亭中,等驼子归来,桌上已经空了两个酒坛。“宗主,你这是干什么?”然而展颢并没有醉,只是略显憔悴,灰白的头发随风飘动,满是沧桑。驼子坐到他身边,“二十年前,秋娘死的时候你也这样。”展颢忽然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多少次了,多少次了,我差点害死他。”说着已然哽咽,“大哥,这不能怪你,你事先并不知情。”“我早该知道的,从他上次昏睡在我房前我就该发现的,这孩子永远把自己伪装成没事人一样,这次要不是他昏倒在我面前,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我在干什么啊?我差点要了他的命。”驼子无言以对,展颢眼神哀伤的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竟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么重的惩罚,宁可挨到昏过去也不肯告诉我?是我对他太严苛了吗,还是他早认定了我根本不会理他?”驼子被他说得糊涂了,“宗主,你说什么火莲自愿承受什么惩罚?”“他当然是自愿受罚,否则以他的性子,区区一个包拯根本治不了他,更不可能将他伤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怎么忍得了这么久?”看着展颢好像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这孩子莫非是有什么苦衷?可是,他的苦衷除了展颢又能是谁呢?一阵沉默过后,展颢忽然感慨:“驼子,真的,我现在有点害怕,我真怕哪一天我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我还能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吗?”“宗主,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可是火莲的命,他不能没有你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
      火莲在展颢的卧榻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展颢在里房休息,时刻关注着他的状况,好几次只要他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就会仔细上前查看。寅时已过,火莲仍然没醒,展颢估摸着方旭的伤情,起身来到方旭的房间为他把脉,通天丸的功效在坠崖后逐渐发挥,虽然表面看起来吓人,但也只是外伤较重罢了,以方旭的功底,再加上自己大量输送的内力助以调养,修养一阵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在伤恢复后,功力还会大有提升,是自己紧张过度了。可火莲就惨了,他的伤拖了那么多天,唯一的一颗通天丸救了方旭,自己为方旭消耗了那么多内力后,为他疗伤时已经没有多少的气力了,他现在那么虚弱,又有那么重的内伤,身体损耗巨大,如何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恢复如初?
      “嘶……”火莲在展颢出门不久后悠悠转醒,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刺痛着,想要翻身却动也动不了,勉强用手肘支撑着,“啊……”驼子闻讯赶来,“你还动,都伤成这样了,你是不是不想再站起来了。”“驼叔,我,我没死啊?”“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爹还能让你死了不成?”“我爹,”火莲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心中惶恐,“我爹呢?”“你爹去看方旭了。”低头喃喃道:“呵,是啊,他现在还能在哪呢?”“你说什么?”火莲睁着迷糊的双眼,定睛一看自己竟睡在展颢的房里,“驼叔,我怎么睡这儿?”“那你觉得你该睡哪啊?你这副模样,你爹放心你一个人睡啊?”“我爹,他……他不生我气了?”驼子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傻呢,还是该心疼他呢?“生气?你爹都抱了你一个晚上了。”“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激动之下竟欲直起身来,“啊……”后背随即传来撕裂般的痛,惨叫声被正好从门外经过的展颢听个正着,“躺下,你不要命了?”一听展颢的怒吼,火莲一下子羞得低下头,“醒了,”虽然心疼,展颢还是不改一贯的威严,“哼,驼子,拿藤鞭来。”
      “什么?”这回轮到驼子惊呆了,真搞不懂他们俩这是闹的哪出?“还不快去?”驼子只得乖乖放下手中的茶壶,转身取来藤鞭。火莲在被窝里的身子早已吓得哆嗦起来,还未落鞕就已觉得隐隐作痛,脖子都缩到被子里了,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偷偷看着。展颢利落地接过藤鞭,只听得啪的一声,火莲的眼睛紧紧地闭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过了一会却没有任何动静,方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而展颢手中的藤鞭已然断成两节,“爹?”“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眼看火莲呆愣着还没有缓过神来,展颢走到床榻旁伸手握住火莲探出被窝的手背上,火莲像是被扎到一般,瞬间将手缩了回去,“你生爹的气了吗?”“不,孩儿没有。”展颢轻轻揭下火莲身上的被子,眼里净是说不出的心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孩儿活该。”“出什么事了?”“是杜衍,他跟包拯说了灭门的事。”“他还活着。”火莲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都解决了。”从腰间掏出一方绢帕,“这是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我给过他机会了。”展颢定睛注视了一会绢帕,不动声色的收入囊中。展颢心里明白,火莲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动手杀人的。当时他一定很难过吧,就像以前他每每逼他杀不愿杀之人,他总会独自伤心好久。火莲从小心肠软,但展颢明白要在这条路上走,这是必须要学会的,那时候他总希望火莲不要受感情羁绊。可当他终于学会的时候,又是那么令人心疼,人的一生要伤多少次心才能变得决绝。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瞎承认什么?”“可命令的确是孩儿下的,不是吗?”“如果,你早知道我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你还会这么做吗?”火莲一时语塞,徒留下深深的悲哀,“再说,包拯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你身上还受着伤,万一他一怒之下手再重一点,你现在还能在这?”“孩儿料想即便是孩儿承认了,包拯也不能拿我怎样,所以才……”“哼,你好大的面子,本宗的事还得你这长皇孙的身份替我当挡箭牌,就算是本宗干的他又能拿本宗怎么样?”“不,不是的爹,孩儿只是觉得包拯此次前来,必有要事,日后难免会共事,孩儿担心若是包拯知道此事,以后会对爹不利。”“本宗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本宗一人做事一人当,休要旁人替我插手!”展颢愤然而起,“爹,”火莲意欲阻拦,眼看展颢即将踏出门外,火莲忽然开口,“那您也不在乎方旭的看法吗?”果然这一招出奇的好用,展颢一下子定在了门槛前,缓缓回过身来,“方旭,他说了什么?”“这……”“他也认为我无情、残忍对吗?如果他真这样看我,那本宗顶着一个虚妄的慈父之名又有何意义?本宗瞧不起这些墨守成规的深明大义,也不需要这所谓冠冕堂皇名义,他爱怎么想随他去吧!”火莲听着这话,心里莫名的难过,这天下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展颢的,若他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提到方旭的瞬间停下脚步,又怎会在第一时间追问他的看法。片刻,展颢低沉着问道,“莫不是你自己也觉得本宗错了,否则你又怎会宁可受罚也不置一词?”火莲心头猛地一缩,伤口犹如万针刺骨般疼痛,心突突跳得厉害,火莲心想许是自己现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否则展颢不会突然受惊般的从门口扑回到他身边,眼神里满是担忧。
      “不管怎样,你也应该告诉我的!伤成这样了,你竟然敢这样拖着,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后半生你都别想站起来了,万一断裂的肋骨捅进心脉,恐怕你连命都没了。”神情激动地将手搭在火莲身上,火莲却是逃避似的往里缩。以前都是只有他推开火莲的份,可现在火莲却明显是在躲着他,展颢难掩心中的失落,转而问道:“怎么了,疼吗?”火莲几乎将脸整个埋进被窝,嘴里发苦,“您不是不想碰我吗?”声音虽小,但一字一句展颢还是听的清楚,“你说什么?”展颢脑子里似乎一下子空白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已经……他怎么会?努力思索着,方才想起,在为方旭疗伤之前,自己好像曾推开过他,盛怒之下说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得了,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气话,他竟然……原来,自己以为早就对他放下芥蒂,可在内心深处他依然不自觉地伤害他,否则又怎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而不自知呢?
      “傻孩子……”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火莲终于忍不住在展颢怀里低声抽泣起来,“你该告诉我的,至少在我准备打你的时候,你该告诉我的。”“孩儿,孩儿当时以为您要杀了我的。”展颢蓦地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在想什么,我把你养这么大,我怎舍得杀你?”“因为,因为孩儿差点害死了方旭。”展颢的心顿时像被挖空了一样痛,在火莲心里身世始终就是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也是,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样的话在火莲耳朵里无疑是砒霜一样的剧毒,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因为打心眼里他清楚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也明白自己本质上就是展颢的仇人,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既定的事实。所以在方旭面前,火莲总是不自觉地自卑着。看着怀里的火莲一次又一次的皱紧了眉头,展颢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手掌捂在火莲肋骨处,手心的温度让火莲舒服的闭上了眼,慢慢的揉着他的肿胀的地方,久伤之下的伤口淤积深重,展颢手上不自觉的运了点内力,“嘶……”火莲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展颢能感觉到,抓着他衣袖的手又紧了几分,“疼就别硬忍着了。记住,你是我儿子,和方旭一样,永远都是,不管我说了什么,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不珍惜自己了,听见了吗?”火莲咬牙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展颢两指轻轻抚平火莲皱紧的眉头,疼惜的看着火莲入睡。想起来火莲那天在他房前说过,就想这样看着你,是啊,就这样看着你,挺好。如果没有这此间的种种,“火莲,如果可以重来,爹一定疼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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