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劫》小草19960211

41、第十六章

　　静谧的空气中，月色如水，看着火莲这满身伤疤的躺在他面前，展颢的心早已疼得揪作一团，作为一个孩子，他已经背负了二十年的仇恨了，其实那些仇恨又与他何干？赵家村事发之时，他甚至还未出生，自己当年无非是将那一腔仇恨，尽数找了个发泄的对象而已。如今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却还要继续为自己曾经种下的罪孽背负，那样无辜的背负。他怎么舍得？就这样呆坐了半夜，展颢为火莲盖严了被子，悄然起身，径直朝方旭的房间走去……
　　边境郊外
　　夜色中，流淌着阴谋的气息，“狮子岭上进展的还顺利吗？”“一切如您所愿。”“很好，我倒要看看他展颢的心里，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自己一手栽培二十年的仇人之子，到底孰轻孰重？”“可是将军，杜衍……”“哼，他那个废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随他去吧！”“将军不需要他来挑拨离间了。”“呵，在方旭的心里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何时发芽只是时候的问题。至于包拯，就算没有证据，如此重要的人证在他手里凭空消失他能噎得下这口气？”“您的意思是，您认为包拯能抗衡幽冥王？”“那倒未必，这里可是边关，不是京城，展颢是什么人，他能当得上幽冥王哪是区区一个顺天府尹能敌得过的？若是真要动起手来，拿掉大宋也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他不会，他的家事已经够他忙的了，况且他与包拯又有展昭的关系在，也断不可能拿包拯开刀，让包拯制衡展颢，彼此智勇相当，只要他们不能真心合作，那么谁在谁的眼皮底下办起事来都没法大展拳脚。”“将军，还是当年的将军，兄弟我甘拜下风。”“继续定好你的狮子岭，只要把这一脉拿下来，就不愁他无间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无间总坛
　　暮色沉沉，展颢独自徘徊在总坛错落的凌空回廊前，终于在方旭的房前停下了踱步，如同一座雕像般，微风拂动着他身旁的灰发，衣袂飘飘久久凝视着远方，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眼前闪过，狮子岭，杜衍，火莲和方旭……默然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天将破晓，月凉如水的边关总算多了些许明媚，在晨辉中，方旭的脸庞明媚而红润，当真如一轮旭日，看得出来恢复的不错！“嗯，啊……”方旭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巨大的阴影笼罩下遮住了大半阳光，自己只有上半身暴露在日光底下。
　　“醒了。”“爹……我怎么在这？”醒来就见自己躺在无间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抗拒，“是火莲送你回来的。”展颢并未转过身来，仍是望着远方，“哼，我才不需要他救我，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放肆！”展颢蓦地转过身来，黑影顿时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方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忽然有些难以想象火莲一直以来生活在这近乎窒息的压抑之下，“你知道什么？都说皇家无情，官场无义，没想到本宗当年受过的罪如今却还要火莲再受一遭。要不是火莲，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这，妄自菲薄，你以为狮子岭是什么地方，本宗在边关这么多年他都能岿然不动，就凭你，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吗？就想只身一人上山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他救我，是我欠他的人情，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滥杀无辜的事实。”“事实？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他余火莲作为皇家遗留的血脉，无间道的少主，一直肩负着职身上的责任，默默地守卫边关，在被辽人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受了你们毫无来由的重刑。”展颢讲到激动处不禁潸然，转身来到门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方旭还从未见展颢这么激动过，不禁有些心疼，也许在这不曾共处的二十多年里，他或是火莲都有一些他未曾理解的苦衷，慢慢跟出门外，来到展颢身边，“爹。”展颢已是红了眼眶，也不再掩饰他的情感，任由这封存了二十年的情感在这夜色中流向黎明，都说好酒历久弥香，情感是否也是如此呢？“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我恨杜青云是一个颟顸的父亲，连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可我自己呢？我自己又好到哪去，火莲断了三根肋骨，而我竟然毫不知情。”“你说什么，火莲断了三根肋骨，怎么会？”“要不是他在山上的时候给你吃了一颗通天丸，你现在恐怕比他还严重。”“您说什么，通天丸？”“你现在运气试试，是不是觉得浑身功力倍增。通天丸是无间道一味疗伤良药，火莲把唯一的一颗通天丸给了你，否则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安然无恙？”“为什么是仅剩的一颗？”“你以为通天丸是那么好炼制的，以前闲暇无事时我总四处搜集各地疗伤的草药，为的是能研制一种在行军打仗便于救治重伤的将士的药，后来为了复仇仅剩这最后一颗，没想到竟救了你的命。可是火莲……”“火莲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颢回过身背朝阳光，“你记住，不论你今后怎么看我，怎么看无间道，火莲或许行事乖张，但他绝不是绝情之人。”“这么说，杜家的事另有隐情？”“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能做得出这种事吗？下命令的人是我，而执行这项任任务的就是你的丈母娘，喜鹊。”“什么？这么说，火莲他不知情？”“他知道，也反抗过，只不过我赏了他一巴掌。”“可他为什么不说呢？”“以他的性子，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不会把我说出来的。”“也是，那……火莲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他吗？”展颢不置可否只是径直往火莲的房间走去，直走到门前才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方旭微言：“他现在很虚弱，千万别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了，一句都不要，他再也承受不起了。”
　　掩门而进，一抹朝霞倏忽飘洒到火莲的脸上，看着床上的人儿趴在塌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身子，只露出了半个脑袋面色依旧苍白，说不出是心痛还是愧疚，总之好难过。不自觉伸手附在火莲后背，“嘶……呃，疼。”火莲突然一阵瑟缩，皱了一下眉头醒了过来，“啊，怎么弄疼你了？”“大哥，你……”“爹都告诉我了。”火莲愕然，“爹告诉你什么了？”“所有。”“你都知道了？”火莲猛地拉住方旭的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包拯。”“为什么？”“大哥，你难道不明白，爹和包大人此次边关势必会有所合作，目的只有一个——狮子岭。这件事少了谁都难以办成，你现在告诉包大人，你要他们两以后如何共处。”方旭也犯起了难，包伯伯的确也说过，与无间道合作之事，若是杜家的真相东窗事发，保不齐包伯伯会和爹翻脸，“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会一直背负着灭杀杜家满门的罪名。”火莲苦笑一声，“我余火莲本就是地狱之莲，身背展、赵两家的血海深仇已经这么多年了，现在再多背一个杜家又有何妨？”提到展赵两家的恩怨，方旭心中甚是愧疚，“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火莲身子，方旭见情况不妙一边稳住火莲，一边喊着他的名字，“火莲，火莲。”火莲忙一手掩口，悄悄合拢手心，可嘴角残留的点点血丝还是让方旭吓出一身冷汗，“没事。”“没事，你都咳血了。快躺下，我去找爹。”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展颢忙不迭跑进门，将火莲仰面抱起，以免咳出的血倒呛进气管，又点了他几处周身大穴，缓缓为他抚了几下胸口，“只是他体内的淤血，你一定又不老实了，你还要不要你的身体了？”“都怪我，是我让他太激动了。”“你也是，我早跟你说了。”“爹，不怪他，我没事的。”“行了，少折腾了，小心你这个月都爬不起来。”“这个月，什么事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了狮子岭，你自己看看吧！”从怀里掏出杜衍的绢帕递给方旭，“这……这不可能，杜公子怎么会和狮子岭有染？”“现在你明白了吧，杜衍不过是一枚棋子。哼，包拯不是对狮子岭感兴趣吗？你回去把这东西给他交给他，告诉他不必费心，时候到了，本宗自会找他。”
　　送走了方旭，展颢几欲离身，火莲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爹，这次回来孩儿想了许久，总觉得那个申屠绝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老练，倒像是个没有主见的傀儡。”“哦，怎么说？”“孩儿上次去见他还觉得是个气派的主，可这次孩儿事先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突然出现在他们布好的局里，这么一折腾，关键时刻他却显得游移不定，倒是他旁边那个邢烨一直挑头替他出主意。”“你的意思是，狮子岭实际掌权的是他们的二当家邢烨。”“明面上申屠绝大权在握不错，可私下里出主意的却是那个叫邢烨的家伙。”展颢心事重重，“怕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狮子岭恐怕也只是这一切的一部分。”“爹指的是辽人。”“狮子岭地处辽宋交界要塞，无间道虽坐观三国交界，但狮子岭的地盘有一半以上地处辽境，又是辽商通关的必经之路，他要是与辽无染那才是怪事。”“爹这么肯定，可是辽境内的死间传来消息了。”“你不懂规矩了吗？这是你该问的？”死间向来只有无间道的高层知晓，虽说如此但大部分死间只听命于宗主的直接命令，只有极少部分由使者自己手下发动的死间直接听命于该使，“爹，孩儿只是担心接下来而行动。”“你是担心那位姑娘吧！”“孩儿担心她，有错吗？”“没错，可你更应该好好担心你自己，照你这么下去，还没等上狮子岭，你自己先垮了。”‘“孩儿，知错。”“这些事情时候到了自会让你知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操心，你好好养伤。”及至门前又折了回来“对了，你刚说你想了很久，这么说我出去之后你又没有好好休息了，哼，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