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草眉

9、第九章

　　第九章
　　邱佳垚年纪尚小，没能从齐浣面无表情的脸上瞧出她的鄙夷，只是不爽齐浣总是无视她。
　　于是她胖乎乎的小手插着腰，颐指气使的数落道：“喂，齐管家，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的耳朵是朝天长的嘛？”

　　齐浣点点街口那处，故意压低了些声音：“小姐，前面是自家布庄，不要大声喧哗为妙，有损邱家家主形象。”

　　邱佳垚左右看看，竟然真有行人三三两两朝着他们指指点点，顿时怒从心头起。但顾及着邱家的形象，她捋了几下头发，把手平摆在身旁，规规矩矩的跟着不再吱声了。

　　没看出来这小魔头还挺要面子的，齐浣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她吃瘪的样子还真是超级可爱的。

　　前面邱家布庄织心坊的门口站着个头戴繁复花纹瓜皮帽的中年男人。他刚送走了前一批客人，见店门口人头攒动似乎有热闹可瞧，再定睛一看，迎面走过来的那几位中的小女娃娃不正是自家的小主子嘛。
　　他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哎呀，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来？也不提早和伯伯说一声。小二还愣着干嘛，快去买点零嘴回来。”
　　小二忙不迭喊了声“小姐好”，匆匆跑了出去。邱十五跟着一道去把齐浣吩咐的东西买上。

　　邱佳垚喜滋滋的绞着小手喊了声：“伯伯好。”

　　齐浣嘴角抽了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颗糖就能被骗走的傻小孩？

　　织心坊掌柜的慈祥一笑：“哎，好好好，伯伯好得很。不过这位是？垚垚不给伯伯介绍下吗？”

　　邱佳垚在人前还是得端着家主的架势，她把双手背在身后粗略的介绍了下：“这是邱家的管家齐浣，前两天刚到家里，跟着我来把家里的店铺巡视一圈。”

　　齐浣也给邱佳垚留几分薄面，不去拆穿她的真面目：“奴名齐浣，是邱坤邱老爷过世前雇在下照顾小姐的。想必几个掌柜也应该听闻过这件事了。”

　　织心坊掌柜看着她得体的言行，满意的点点头：“呵呵，后生可畏，真没想到邱老爷最后会把管家一职留给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啊……你叫我李伯就行，我和邱老爷是二十多年的好兄弟，信得过的话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我还是很心疼小姐的，老爷当年很忙总陪不了她，现在撒手人寰了也还给她留这么大的难关去闯。他走的太早了，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福，未免让人唏嘘。”

　　齐浣也不介意和老人家话话家常：“是走的有些突然，奴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吩咐了奴许多，现在想来……哎，不说那些惹小姐伤心的话了。对了，李伯，听闻上午的时候邱温来转过一趟？他都说了什么了？”

　　李伯叹了口气：“他说，这不是小姐那些日子太过伤心了嘛，他要帮着稍微照看一下，直到小姐对生意上的事情稍微熟练一些他再转交。这……因为之前他负责的都是酒楼那一块，所以我没有拿账本交给他。不过正好邱姚氏来了一趟说要挑点衣服，和邱温正面碰上，俩人大清早的吵了一架。”

　　齐浣：“原来如此，难怪邱温一大早的脸色就很差。”

　　邱佳垚见他们相谈甚欢，感觉很是不爽：“喂喂喂，伯伯，我才是邱家家主，你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李伯哈哈一笑：“好好好，咱们先里面坐着，有话里头说。”

　　安排人给他们呈上茶水之后，李伯又把小二刚买回来的零嘴给摆了盘，红红绿绿的颜色煞是好看。别说是吃了，连齐浣多看一眼，邱佳垚都甚是防备的样子。
　　尤其齐浣多看哪个一看，邱佳垚就吃一口哪个，或许她并没有特别喜欢某种口味，只不过是喜欢看齐浣生气而已。

　　李伯把账本拿出来放在邱佳垚面前，邱佳垚翻了几页，把账本往齐浣面前一推：“解释给我听，本小姐懒得看了。”

　　得了吧……你到底认识几个字啊……
　　齐浣揉揉眉头，指着账本给她解释起来：“时值四月，织心坊生意不淡不旺，连续三月稳定在五十两左右，由于织心坊面向的群体主要是普通人家，所以赚的一般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钱。比如普通棉布，二十文一尺，净利润为五文。而进的那些云锦、素纱、绢等买的人一月每样也只有约莫五位，拢共能赚约银子十七八两。……小姐，奴的手指甲上长花了？让小姐这么兴致勃勃的瞧着。”

　　邱佳垚心虚的咳了咳，眼睛左右瞥：“咳咳，什么什么花啊，你手指这么戳在账本上，我很难不看见你的手指吧。再说了，这么瘦的手指头，有什么可看的，像我这样有肉的才美好嘛！”

　　“……”有钱真好，连美丑也能随便定义了。齐浣收回了手指，语重心长直视着她的眼睛：“小姐，我在说很重要的事情，你总要接手这全部的事情的。我不可能为你一直扛着这些事情。”

　　李伯也颇为赞同：“是啊，小姐。伯伯听说你很快就要去上学了，不管怎么样，这字不识，连账本都看不懂，又哪能放的下心呢？”

　　邱佳垚不耐烦的甩甩手，又开始闹脾气：“好了，道理我都明白的，慢慢学嘛，等我在书堂认了字回来，看这账本还不是小菜一碟？”

　　“行，小姐。你心里有数就好。奴还得看账本呢。小姐你随意。”齐浣自问劝不动茅坑里的石头，拿着账本继续翻看，“哎，小姐你挡什么？我不看还不得轮到邱温看？”
　　齐浣无奈的看着邱佳垚整双手挡在账本上，就差没趴在上面了。

　　邱佳垚瞪着双还弥漫着童真的双眼，和齐浣对视了好几秒：“……那你真的会等我认字的吧？不会骗我的吧？骗人的是小狗，还会长鼻子。”

　　齐浣见她难得郑重，也严肃起来，抿抿唇：“……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邱佳垚飞速地抓住齐浣的手，和她勾住小指盖了个章：“现在我们约定好了，不能再反悔了。”

　　齐浣看着自己的小指不说话，还有点面无表情，像是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和个小屁孩订了这种誓言。

　　李伯左瞧右瞧，在一旁说道：“要不小姐，我给你们立个字据，给你们做见证人？小姐意下如何？”

　　邱佳垚幡然醒悟，眼睛发亮：“对呀对呀，咱们可以立字据呀。你不会退缩吧齐管家？”

　　“行。当然行，我齐浣还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等李伯磨完了磨，写了两张仿佛要卖身的字据。
　　“永不背叛，永远以邱家以邱佳垚的利益为先，为邱家保驾护航尽力壮大家业，直至任期结束归还所有权利。”
　　齐浣拿在手里抖了抖，喃喃念了出来。
　　“全是对奴的要求？不知奴能否对小姐也提几个要求？”

　　邱佳垚双手抱胸，噘着嘴：“就你事多，那好吧，先说来听听。”

　　齐浣：“其他无所谓，条条框框太多反而约束人。只有一条，等将来奴要走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邱佳垚敏感的神经禁不起调戏，又炸毛了：“美得你！谁会要你留下啊？只要你别赖着不走就行了。李伯，添上这一条！”

　　一式两份的契约两人各拿一份，都盖上了手印，签上了大名。邱佳垚还特地跑去换衣间里把纸藏了起来，生怕被齐浣看见。

　　齐浣嗤之以鼻：“小姐可藏好了，千万小心别变成蝴蝶飞走了。”

　　邱佳垚懒得搭理：“这可是制裁你的法宝，我当然得藏藏好省得你有什么坏心眼。走走走，我们回家去了，我娘亲估计还等着我吃饭呢。”

　　齐浣：“那小姐先行回去吧，时辰还早。奴还准备再去一下绣庄。十五，你护送小姐回去，千万小心。小姐回去可以先温一下书。”

　　“行行行，一边叨叨个八百万遍。略……”邱佳垚冲着她吐了吐舌头，顺带做了个鬼脸，“难怪一副老人相。十五，我们走。”

　　齐浣无奈的目送邱十五领着邱佳垚离开，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未到正午，迈步又去了绣庄。这绣庄是布庄的供货来源，齐浣去的时候正赶上绣庄掌柜的外出进货，绣庄也没人敢把账本呈给一个“外人”。
　　于是齐浣只好粗略的转了几圈，问了些话就打道回府了。不过这绣庄掌柜究竟是真的外出进货，还是已经站好了队伍，还有待商榷。

　　齐浣独自回府里的路上，远远就听见一群年轻人嬉笑打闹的声音，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人听见就忍不住嘴角也染上笑容，可是再凝神听上一会儿，齐浣却笑不出来了。这几人分明就是邱坤府上的，里面还有两个眼熟的人——才跟了她没多久的白日和朝露。

　　四人中一个穿白色衣裳的娇俏姑娘，笑声里透着得意：“你还不听我劝，哼哼，要不是我砍价功夫了得，多砍下来两文钱，咱们哪有机会能吃到糖葫芦啊。”

　　“不就是两文钱嘛，看你嘚瑟的，将来是不是哪个男人用一串糖葫芦就能把你骗走了？哈哈，你脸红什么，嘴馋还不让人说了？”白日一声痛叫，“哎呦，朝露你看白雪可真是个野蛮姑娘。仗着你宠她就横行霸道！”

　　白雪怒叫一声：“白日！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齐浣见他们相谈甚欢，浓情蜜意的也就没有上去打扰。这些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要是突然上去，恐怕倒会吓跑了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摇摇头，叹他们实在不够稳重之后，齐浣便放慢了步子离他们远了些，慢慢地走回了府里。

　　回了府里又是一通忙活，等到了齐浣终于得了空，在后院和下人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累的已经快眼冒金星了。

　　有个丫鬟泡了杯菊花茶递到齐浣面前，通红着一张小脸，不敢直视齐浣的双眼：“管家，喝点菊花茶败败火吧，奴婢看您最近实在忙的厉害。”

　　齐浣更觉得头疼了：“……你是邱温那里的丫鬟？”

　　小丫鬟眼睛一亮：“是，奴婢名叫小星，来府上有三个年头了。”

　　这邱温一看就没安好心，这就打算使美人计了。这白日朝露还在桌子旁边盯着呢，这几个人又要安排眼线进来？
　　“谢谢你的好意。”齐浣点点头，手指一动把茶推给了白日，“白日你喝点菊花茶吧。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而且我看你最近起了一嘴燎泡。”

　　白日的唇角上了火，还不是对被派来跟着齐浣颇有怨言，好几宿睡不好给闹得。他敢怒不敢言，接了菊花茶，回了句：“谢谢管家。”

　　小丫鬟脸色又有些白，她行了个礼，默默退下了。临走前瞧齐浣的那一眼似嗔似怨，肉麻的让齐浣直起鸡皮疙瘩。

　　得了吧，天下除了七公主静瑶，没有女子能让她齐浣光是听到名字就觉得心乱如麻。不是因为乱七八糟的感情，而是因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