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草眉

10、第十章

　　第十章
　　当初她齐浣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从未想过会被这么个小丫头逼得无处藏身。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咳两声华国就能抖三抖。如果当初她之一留下不走，等到皇上发现她一介女流上京赶考还夺了探花，又“戏耍”了静瑶公主成了她的心上人，她齐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这种程度的羞辱的，哪怕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也不会接受自己成为子民口中的笑柄的。再者，别说静瑶是公主她不敢高攀，就算静瑶是个普通人，她对两个女子在一起也没办法坦然接受。她齐浣虽然心怀男儿志，没对什么男人动过心，也没想过自己会为什么人甘愿被困于笼中洗手作羹汤，但是这样“飞黄腾达”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时还是让她吓了一跳。齐浣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降临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样看来她也只是披着拔新领异外表的普通人罢了。

　　齐浣把玩着手里的紫砂茶杯，看着映在茶水上面初显轮廓的月亮发怔。她每每回忆起自己在朝时的日子就想叹气，没什么人能活得比她还窝囊了，竟然为了躲公主躲到宁城来当管家了，这朵桃花简直是烂的令人发指了。
　　她欺瞒圣上穿上男儿衣装上京赶考，冒天下之大不韪考上了功名，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得令人眼红。谁成想她最后竟被一桩婚事逼得慌忙辞官，狼狈而逃，为了这事和她交好的几个文人没有看见她不笑话的，就连齐浣自己回忆起来都像是在做梦似的，一朝天堂后就被现实打醒了。

　　“管家，菜热好了，可以吃了。”有几个下人将菜摆整齐了。
　　主人都吃不了肉菜更别说是下人了，只会更加的清汤寡水，不过下人们也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看见吃的就已经两眼冒绿光了。

　　见他们不敢动筷子，全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坐在方桌上位的齐浣大手一挥：“快吃吧吃吧，个顶个眼睛都饿得和狼崽子似的。”

　　众人连忙甩开了膀子抢菜，油星子都不愿意放过，这架势实在吓了齐浣一跳。
　　“吃就吃，屁股不许离凳啊！”
　　这要是不出言提醒，指不定都有人想跑起来从桌头吃到桌尾了,实在有些饿虎扑食的架势，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所言非虚。

　　“管家，今天出去转转感觉如何？”朝露问道，眼中的关怀仿佛全是真情实意，年纪轻轻便演技了得。

　　白日一听，也停了停吃饭的嘴，大口咽下嘴里的东西：“对呀对呀，齐管家这么聪明，对于邱家的生意一定也很快就能上手吧。”

　　齐浣也没急着回答，只是反问道：“那你们今天在府里也忙了一天，感觉又如何？”

　　“今天白日朝露洒扫之后，管家的房间我俩打扫的干干净净得能映出人脸来。之后，我们用过了饭便去采买去了……”白日突然回身，瞪大着眼睛，隐隐带着点疑惑看着朝露，从朝露警告的眼神中明白了些什么，愣了几秒才迟疑着继续说道，“嗯，就是跟着枫叶和白雪去买些日常用的东西。”

　　“嗯？采买什么？谁让你们去的？”齐浣果然追问了,平日带着笑的脸此刻全是严肃，“这事儿难道原来就是你们负责的吗？这枫叶、白雪又是哪房的人？我记得……好像是大老爷和三老爷手底下的丫鬟？”

　　朝露抿抿唇，暗骂白日笨蛋一个，道：“回管家，没什么，就是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不值一提的。”

　　“不值一提？管家管的可不是小家，是整个大家，不值一提的事情堆积起来也一样是大事。之前我不管不问，但是以后，不管家里的大事小情，必须来问过我。之前老爷在世时你们是怎么做的，以后也必须一以贯之。”齐浣挑挑眉，在人群中看了眼，“账房去哪儿了？”

　　“管家，我在这儿呢。”带着灰色头冠的账房在桌子那头举了举手。

　　“他们去采买，是你给拨的钱财吗？”齐浣问道。

　　账房点点头:“原先是由李姨和陈叔负责这事的，但是三老爷觉得采买这事儿得赶早，李姨不久前儿媳妇刚生下娃，请了好几天的假回去带孩子去了。三老爷看陈叔上了年纪，总是忘记买一些东西,办事也不如年轻人来的妥帖。所以就让这几个小子、丫头去采买了,临出门之前,我给了他们一吊银子，共五十文，回来的时候他们一一报账，还剩二十三文。”。

　　采买？本来在街上遇见这些人，齐浣还以为他们只是结伴偷溜出来玩耍，那倒没什么可指责的，邱府毕竟不是文人家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不会连奴婢都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并不那么简单，听白雪在路上说的话，好像他们砍价留下来的两文钱被用作买糖葫芦吃了。这事儿，可大也可小。

　　齐浣没赞同也没反对，只淡淡说了句：“哦……这样啊。那我得问清楚你们都买了啥。白日你来说，你们买了些什么东西，一样一样数给我听。”

　　大家的筷子都僵住了，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饭桌上突然弥漫出肉眼可见的火星子来，面面相觑挤眉弄眼。

　　齐浣环视一圈见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扬起笑容试图缓解：“你们干嘛这么害怕？我只是问问罢了，考考白日的记忆力而已，记错了也没什么的。”

　　“额，管家，我……我记忆力不太好，不如你问问朝露吧。”

　　齐浣：“你推脱什么？我这不是随口问问而已嘛。难不成你还能傻到多报些莫须有的东西不成？”

　　白日吸吸鼻子，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就是从老地方买的菜，白菜萝卜之类的，拢共十三文钱，还有府上的蜡烛，椅子，还有夫人房里的帘子也都换了新，共花了十四文。加起来一共二十七文。大人不信的话还可以把枫叶和白雪叫过来也问一遍。”

　　“嗯，没必要，都记在账上呢，你们回来才报过账，这会儿要是不记得才该觉得奇怪呢……”齐浣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样子，“哎，白日朝露你们都是好孩子，要是下次能把那两文钱带回府里而不是拿着这笔钱去买吃的就更乖了。”

　　朝露震惊之余，咬牙不认：“管家可是看见我们吃糖葫芦了？这事是管家误会了，那糖葫芦是我们自己攒的钱。我们几人难得一道上街去，见街边糖葫芦诱人买了一串总不过分吧？”

　　齐浣：“还想狡辩？我马上派人去问问那菜农？”

　　白日朝露全都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道：“管家恕罪。”

　　朝露眉头紧皱，双手撑地，眼神诚恳的望着齐浣：“白雪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嘴馋，但是本质上还是心地善良的。还望管家饶恕她的罪责，以后她定不会再犯的。”

　　齐浣佯装惊讶：“哦……原来是那个小丫头贪嘴惹的祸。行了行了，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你们。既然你们是从犯，我也不至于一棍子打死，扣半个月的月钱。不论以后是谁去采买，都必须要按事实报账。至于那白雪，没的说了，只能押去官府了。”

　　白日惊呼一声，挺直了上身：“管家？果真没有余地了吗？白日可以把那两文钱的空缺补上的。”

　　齐浣摇摇脑袋：“两文钱谁都不缺，但是处处有人扣个两文钱下来的话，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偌大的邱家的没落也近在咫尺了。多说无益，就按我说的去办。至于这采买，以后就由枫叶和陈叔去，还有小六也跟着一起吧。”

　　憨厚老实的小六莫名其妙得了差事，连声道谢。

　　这次采买的交接，无非就是邱逸林一家和邱温的想要慢慢换下这些邱坤旧时的心腹而已。可不要小瞧这区区一个采买的位置，这一个位置接一个位置的，若一直不去管，等到大势已去的时候，她齐浣可真就孤立无援了，到时连个能信得过派出去办事的人都没有。这个天降的机会不把握住她才真是个傻子呢。

　　齐浣瞥了眼坐在右手边安分吃饭邱十五，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以后还有的你忙呢。”

　　邱十五顿觉压力山大，吓得多吃了半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