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草眉

5、第五章

　　第五章
　　齐浣感觉出账房震惊的眼神，解释道：“虽然我现在没有官名在身，但是再往上还是认识几个博智多才的夫子的。其中我曾经的老师，也就是秀才李淳东，在博文书堂任教二十余年，如今已经桃李满天下了。相信他不会介意我给他送个学生过去，不过在那之前我得让佳垚先脱胎换骨一遍，毕竟我的老师喜欢头脑灵活的学生，却最见不惯满身铜臭的被宠坏的孩子。”

　　“……有劳管家大人费心了，可小姐为何一定要去学堂读书呢？”
　　华国到底还是男孩子去读书的多，而且很多是为了功名。就算是爹娘宠溺的女儿，也顶多是请个教书先生回家来。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毕竟女子只要认字却不需要做文章。

　　“腹有诗书气自华，更何况学堂里重要的不只是学识而是人脉。”齐浣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管家先生说的是。”账房先生边摸胡子边叹气，“老爷在世时最常说的就是遗憾自己没有人脉，也没能笼络到多少人心。到后来他也试图做出改变，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践多少就撒手人寰了……话说回来，这李淳东乃是华国赫赫有名的一位先生，齐管家竟然曾经拜在他的门下过？又怎么会从文人摇身一变成了管家？”

　　“李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有个别混不下去的改了行不是很稀松平常。我早年在街上卖字画无人搭理的时候，就深刻的认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齐浣丝毫不心虚的继续说着，“正好邱老爷看得起我，愿意让我来做管家，又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没有资历，又能许我黄金白银，这样好的机会，值得我尝试一番。不过你放心，我齐浣敢应承下来的事情，没有完不成的。”

　　账房先生越听越是流冷汗，这人还真是张狂中透着莫名的自信。
　　“嗯，齐管家说的是。那奴才先下去办事了。”

　　齐浣抬手叫住他，“哎对了，那个叫邱十五的是个什么来历？”

　　账房先生扯着胡子回忆了一下：“邱十五，也来了府上很久了……他是老爷从饿殍遍野的荒僻地方救出来的，当时饿晕在马路上差点被马车压到，老爷看着可怜就救回来了。”

　　齐浣：“哎？为什么邱坤会救他？”

　　账房先生：“当时夫人正怀着孩子，老爷可能是为了为儿女积德吧，此前夫人曾经滑过一胎。总之不管如何，邱十五是个善良诚恳的好孩子，值得齐管家托付。”

　　齐浣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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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浣刀子嘴豆腐心。趁着饭后喝杯茶的功夫，从东边晃悠到了西边，在邱佳垚的门口探着脑袋瞧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齐浣连忙转过头去，捏着下巴装作赏花的样子，眼睛却忍不住边上瞥。

　　她喊住了一个端着盘子往外走的丫鬟。她还记得，这个长得端庄秀丽的女子叫做翠心。
　　“她还是不肯吃饭？”

　　翠心脸色有些苍白，垂下脑袋：“还是不肯。刚才账房先生还来了一趟，小姐用被子蒙着脑袋不肯见他。”

　　齐浣无奈，心里清楚事情绝对不会是翠心说的那么轻巧，邱佳垚肯定没少发脾气。
　　“夫人呢？告诉夫人了？”

　　翠心：“夫人来过了，小姐一并没有理会。管家要进去去见小姐吗？那奴婢再进去喊喊？”

　　“不用，估计是哭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到底小小年纪遭临如此大变，她也没必要对一个八岁的女孩苛求太多。

　　齐浣看着紧闭的木门，叹了口气，抬脚往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权利再大，到底她还是个下人，住的离邱佳垚半个邱府那么远。

　　屋里的邱佳垚掀开蒙头的被子，露出一双肿得像是核桃一样的眼睛：“哼，一群坏人！混蛋！呜呜呜……”
　　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崩溃、不大哭特哭？

　　从齐浣大流氓来了之后，黑暗铺天盖地的朝着她涌了过来。曾经拥有的，几天之间便消失殆尽了。她讨厌极了齐浣，甚至开始觉得是她给邱家带来了地狱般的噩梦，就像在责怪一只叫声难听的乌鸦。

　　肚子又开始叫了，邱佳垚哭到没力气，拍了拍自己肉肉的肚皮，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她抽噎着，捶了下被子：“居然都不再多劝一下，没一个是真心的。”

　　走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丫鬟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直犯瞌睡。
　　看这天色，估计得有亥时了，院子里静得能听得清蝉鸣和下人的脚步声。不过也差不多了，往常这时候连院子里看门的狗都睡下了。

　　她不想闹醒丫鬟，因为实在丢人。可是又实在饿得受不了，于是她摸索过去，透过门口的缝隙看了看。
　　她的丫鬟灵秀已经倚着柱子闭着眼睡了过去，睡得脸都压变了形。

　　邱佳垚嘟囔了句：“真是个混丫头！”
　　然后慢悠悠的开了门钻了出去，蹑手蹑脚的生怕门轴转动的声音把灵秀吵醒了。幸好这门之前被邱佳垚任性的涂了鸦，邱坤新换上了松木门，所以声响不算大。

　　坦白来说，这并不是邱佳垚第一次到厨房偷东西吃。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是被宠大的，所以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却还是有的。
　　比如之前她生病不肯吃药的时候，邱坤看她发烧发得都开始说胡话，吓得硬是灌她喝了药。
　　于是邱佳垚气得整整绝食了“两天”，每天晚上都是摸去厨房吃东西的，最后发觉“绝食”实在无趣并且影响了她的睡眠，邱佳垚才大发慈悲的决定就此作罢。

　　夜已深了，邱府里只有偶尔的下人的脚步声。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提着灯笼在邱府里巡逻，时而单手掩唇打上一两个哈欠，几乎算是眯着眼睛走路了。

　　邱佳垚听见了脚步身，一个反身躲在黑暗的拐角处，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可是那下人手里灯笼的点点明亮离她越来越近，如果要逃走的话，极有可能会惊动这个男人。
　　虽然被发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实在是有损她的威严啊，更别谈她现在已经是邱家家主了。邱佳垚踮着脚尖退了半步，没成想踢翻了脚下的花盆，种着万寿菊的小花盆晃荡了两下才站稳了，声音在幽深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今天来巡逻的下人正走在邱府的一条小道里，他听见拐角处一声花盆碰撞地的声音，再看看被灯笼投映出的那个小小身影贴着墙缩成了一团，登时脑袋清明了不少。
　　“咳，一定是三夫人养的那只猫吧，真是调皮哈哈哈。”
　　下人摸摸自己的脑袋，僵硬着身子、打着哈哈又折返了回去，演技拙劣又尴尬。可他还惦念着齐浣之前曾经交代过的，看见小姐晚上出来吃东西，一定要把自己当做又聋又瞎。

　　邱佳垚长呼出一口气，虽然邱府的治安水平让人感到怀疑，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她胖嘟嘟又白嫩嫩的小手，透过门缝看了里面一眼，黑洞洞的看着像是藏着能够吞噬一切的怪兽一样。距离上一次她偷偷来厨房，已经有两年零六个月了，那时候她发着烧拖着鼻涕，小脸烫得像是能煮熟鸡蛋。
　　只是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每一次都会有一盏小蜡烛把厨房照得亮堂堂的。年幼的她因为一脉传承的面子问题没追问过缘由，但是现在想来哪里是忘了灭灯，明明就是邱坤命令下人留的灯火。

　　邱佳垚咽了口口水，把门推开了，垫着脚从橱柜里把放的好好的馒头和两个素菜拿了出来。家里有丧事，近期家里的子女是不允许沾荤腥的，所以橱柜里放的只有青菜和菠菜，碧油油的扎的邱佳垚心酸难受。
　　就像下午一样，她悲哀的发现，只要看见这些素菜她就无法控制的想起自己的爹爹。

　　邱佳垚拿起有些冷了的馒头便往嘴里塞，嚼着嚼着便开始哭。
　　泪水糊了满脸，看起来哪里还像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了，只是个刚没了父亲的可怜小女孩而已。

　　巡逻到厨房的下人附耳贴门听了一会儿，忍耐着叹息的欲望，远远的绕开了。

　　隔天早上齐浣寅时刚过就爬了起来，邱府新丧，事情多的很。昨天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账本梳理了一遍，今天还得把礼物单子对一下，算算这门丧事花去了多少钱，邱府又是个什么家底。

　　齐浣拢拢衣服走了出去，正看见邱十五守在自己门口，脸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昨天叫来那人，而不是一个劫匪或者打手。
　　齐浣轻咳一声，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来的这么早？等了很久吗？怎么样，昨夜她去吃饭了吗？”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邱十五难得的皱了皱眉头，“小姐，正准备杀人。”

　　“杀……人？”齐浣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出了问题，“你说她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