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草眉

4、第四章

　　第四章
　　“我不吃，不吃，全都不吃！给我拿走！”
　　邱佳垚把下人手里端着的东西推了下，让那浓郁的汤汁一下全洒在了那粉衣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打翻了盛着汤的瓷碗，卡擦一声碎在了地上。顿时脸色苍白如纸，退了两步避开了碎瓷片，跪在了地上，连声冲着邱佳垚道着歉。
　　“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饶了奴婢吧。”

　　齐浣在门口就远远的听见了这嘈杂的声音，不由得把描粗的剑眉拧在了一起。

　　邱佳垚当然也不是故意刁难下人的，她那一下纯粹就是无心之举，当下见这丫鬟如此，满脸的诧异地撑着身体站起来，想说些什么。
　　只是她随即看见从门口进来的齐浣，眉头一皱，把要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邱佳垚反骨天生，就是看不惯这非要管束着她的齐浣。再说了，她一个大小姐，不过是打翻了碗汤而已，有什么好纠结的，这人又没有烫伤。

　　齐浣把当下情况收入眼中，心里更是瞧不起这邱佳垚的小姐脾气。幸好是等菜凉些才端上来的，不然估计这热汤一浇，不掉层皮才怪。
　　“这是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如此问道。

　　邱佳垚偏过头去：“我打翻了碗汤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齐浣咬牙，真觉得当时自己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孩子玉雪可爱的，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魔王转世。

　　那丫鬟见了齐浣，顿时觉得自己看见了救星，只是在邱佳垚面前也不管贸然乱开口求情，眼神炽烈的看着齐浣让她想不注意也难。

　　邱佳垚只当齐浣不说话是憋了火想骂她一顿，闷闷地说：“她是新来的。”
　　这个人是她父亲死了以后新换过来的丫鬟，所以才会不清楚她的脾气，才会如此惊慌。

　　“你先下去吧，这是小事而已，没必要闹得众人皆知。”齐浣目送着丫鬟应声退下之后，转头对邱佳垚说，“还是不肯吃饭？”

　　邱佳垚不搭理她，扯了被子往身上一裹。
　　“我不吃饭，我要睡觉了。”

　　“好。”齐浣乐得轻松，当下脸上扬起了笑容，“那奴先退下了，等小姐有需要再差人过来吧。”
　　她假装没看见邱佳垚气肿了的大脸，转头打量了旁边立着长相端庄的粉衣丫鬟好几眼：“你叫什么名字？几岁？跟了小姐多久。”

　　邱佳垚见他这样，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怒声大喊：“混蛋色胚！你要对她做什么？”
　　齐浣只是看了她一眼，实在懒得搭理。

　　“奴婢翠心。”她得体地福了下身子，“今年13，服侍小姐到如今已经五个年头。”

　　齐浣点头：“好好照顾小姐，出了事唯你是问！好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至于吃饭这事，以后小姐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要强迫她、也不要劝她了。
　　现在小姐毕竟是邱家家主，做这么点决定难道都要有人反对？岂不是连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邱佳垚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了，气得身体快要爆炸。

　　翠心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有些犹疑的应了声“是”。

　　从齐浣踏出了门口之后，邱佳垚就没停下过骂骂咧咧。可她长在深闺里，连骂人的话都说不上几句，只重复的说着混蛋和蠢货。

　　翠心怕她迁怒，不敢招惹，只能悄声站在一边，静静等着小姐发完脾气。
　　新来的管家齐浣，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肩膀不够宽阔，人长得也不够威武，甚至可以说比一些女人都漂亮。只是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再加上先前的作为都让人知道他并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脚虾。

　　绕过了九曲长廊，一直跟在齐浣身后的下人总算按耐不住：
　　“齐管家，真就让小姐这么饿着？……小姐还在长身体，不吃不大好吧。”
　　这下人刚来府上没几年，原来是个扫地的，齐浣看他长得机灵，对自己也算恭敬，于是就把他揪了出来当自己的临时向导。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她在邱府里迷了路，天知道为什么邱家每间房子每面墙看起来都是如此眼熟。

　　齐浣轻笑：“所以啊，待会儿让厨房里多准备点菜，好养肥我们邱家的大老鼠。”

　　跟在她身后的人顿时醒悟过来，只笑了笑，没再说话。这样的反应真可以说是宠辱不惊，进退有度啊，倒是惹得齐浣多看了他两眼。
　　这人长得其貌不扬，额头宽还长着国字脸，肩宽背厚的看着挺五大三粗，不像个扫地的却像个打手，仿佛“老实”两个大字就刻在脸上。

　　在长廊的尽头，这高个男人定住了脚步，忽略掉齐浣的目光，态度不卑不亢：“是奴才多虑了。既然如此，那奴才先下去了，府里还没打扫完毕。”

　　齐浣：“留个名吧。然后明天早上来书房找我。”
　　这人忠厚淡漠，对邱佳垚却不是漠不关心，正是值得培养的好料子。

　　他明显愣了下，明白过来自己稀里糊涂升了官，只是表情看起来倒也不是开心。这就更让齐浣觉得奇怪了，待会儿一定要问问账房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底细才好，怎么比三十多的看着还要沉稳老成？
　　“奴才邱十五。”

　　齐浣挑眉，这名字听起来怪像秋老虎的……不过她作为一个管家，又没办法越俎代庖给他换名字，暂且忍着吧。
　　“好了，你下去忙吧。”

　　看着邱十五波澜不惊的样子，齐浣真觉得自己是不是点错了人。这人成熟过头，反应倒显得有些无趣，搞得她一点成就感都没了。

　　齐浣郁闷的踏进书房，单手提了袖子磨墨，没过多久就见账房站在桌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浣手上动作不停：“不教训她是因为她还是邱家的家主，我作为下人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当然如果你把不给饭吃当教训的话，我只能说邱家的女儿再宠下去，必成不了大器。”

　　账房先生显然不是不明道理的人，听了齐浣一席话，只能拍手叹气，现在他只希望能劝动小姐别再闹脾气了。毕竟齐浣是个新来的外人，自然不比他们心疼小姐。
　　“齐管家说的是，奴明白了。只是小姐向来身子虚，奴还是去劝劝她吧。明天先生来了，小姐还得学认字和书画，想必得费不少力气。”

　　相比起来，明明是先生费力气吧……
　　齐浣扯扯嘴角，看见账本上那大笔的教书费用，笑不动了：“请先生的开销是不是很大？”

　　账房先生：“是，因为现在华国对商人还是……，再加上要教的又是个小丫头，所以那些有名气又自视甚高的教书先生，那时候竟是没一个愿意进府里来教小姐的。老爷又疼爱小姐，于是只能使劲砸钱，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同意教小姐的。”

　　齐浣点点头：“读坏了脑子的书生，迂腐点也很正常。……把那些老师全赶走吧，现在的邱家可请不起这些大佛。”

　　“那怎么可行！邱家还没有落魄到连小姐的教书钱都付不出的地步！”账房先生激动地握拳大喊，在他眼里，再穷不能穷教育。更别说小姐现在还成了邱家家主了，没点墨水怎么撑得起邱家。

　　齐浣被吓了一跳，指甲大的墨水溅在了簿子上，化成了好大一团：
　　“急什么？我哪里说就让她这么不学了？明天给她送学堂里去，光是让她这么孤僻的一个人呆着，只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被宠坏，另一种是早熟，偏偏她还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前一种……”

　　齐浣手指点着账簿，蹙着眉头：“这个教书法的李文重，不是甲戌年中的举人嘛？写的字勉强称得上清秀，软趴趴的没点力气，有什么好砸钱捧的？”

　　“……啊？”账房先生的胡子随着嘴角动了动。
　　不瞒您说，就这举人也是花了挺大功夫找来的呢……
　　“学堂当初也不是没有找过，可是愣是没人愿意收下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