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草眉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白雪躺了两天，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立马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到邱姚氏跟前去赔礼道歉了。
　　“夫人……全是白雪不好，白雪贪嘴藏了钱，丢了夫人的脸。”白雪边说边拿手掌掴自己的脸，打得俏生生的小脸上两个鲜明的掌印。

　　邱姚氏也不正眼瞧她，拿茶盖撇去茶沫：“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呐？你知道这几天我门也不敢出吗？一见那群女人，她们就问，‘怎么今儿个没带白雪出门呀？’明知故问、转弯抹角地取笑我！”

　　白雪吓得瑟瑟发抖，连声说道：“夫人，奴婢错了，饶了奴婢吧。奴婢会将功补过的。”

　　邱姚氏语气满是质疑，语调也跟着上扬：“你能怎么将功补过？你藏了钱的事情人尽皆知了，我还怎么用你。不管怎么安排你啊，我心里都觉得不舒服。一个人若是袜子底破了个洞，那也只有自己知道，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人袜子破了，人人都会觉得他穷酸了。你懂吗？如果是私下解决了，我可以留下你。但是现在我带你出去，就像是背上长了一个大疙瘩似的，怎么都让人膈应的慌。”
　　邱姚氏越说语气越冷，白雪仿佛已经从里头听出了自己的未来——只剩死路一条。

　　白雪连忙说道：“少、少爷最喜欢奴婢了，每次回来都找奴婢一起玩呢！夫人不要赶走奴婢啊!少爷一定会伤心的！”

　　邱姚氏思索了一会，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达儿要好好念书的，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够留你在他身边扰乱他的心思了。再说了，既然你这么乐意留在邱家，我怎么能随意赶你走？便贬去厨房做个帮工，或者去浣衣吧，总算有个住处不是。”

　　白雪吓得跪行几步，到邱姚氏跟前，犹犹豫豫的还是没敢抱住邱姚氏的腿：“白、白雪有办法可以惩治齐浣的，让夫人丢了脸面的罪魁祸首是他啊。还有，这办法也可以一并将林俞芳也拉下马，邱佳垚一个七岁的娃娃，没了娘亲又没了齐浣的支撑的话，倒下也就成了定局了。”

　　邱姚氏有些感兴趣：“哦？你想怎么做？林俞芳毕竟是邱佳垚的娘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的娘亲，哪有那么好推翻的。”

　　“要想毁掉一男一女，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在有违伦常的情况下，掰扯一下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现在林俞芳为了避嫌，几乎都不怎么与齐浣碰面，但是谁又知道他们之前究竟是不是认识呢？林俞芳年轻漂亮，嫁给二老爷竟没有丝毫怨言，夫人不觉得奇怪吗？奴婢认为，说不定这些都是齐浣和林俞芳一手策划的，更说不定……”白雪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不定连二老爷都是他们合伙害死的。就为了让齐浣名正言顺的进府里来。”

　　邱姚氏拧着眉毛思索了一会儿：“但是他们之间差了整十一岁啊？这齐浣看上去又不像个没有本事的，何必勾搭林俞芳？再者，以邱坤那个脾气，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让她去偷人。”

　　白雪抿抿唇：“夫人，管他们究竟是有没有关系，只要世人以为他们有关系就行了。那大家会自动自发地将剩下的故事脑补全的，到时候他哪有机会在邱家立足啊？至于三老爷，二十多了，风流债不少，膝下却是一个子嗣也无，看着就不像是能稳下心来做生意的人。那这邱家不就成了大老爷的囊中之物了吗？”

　　邱姚氏哈哈大笑，抚了抚白雪脑袋：“还是你最机灵，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一定把这事儿办好了。到时候你要什么奖励都行。”

　　白雪抱住她的膝，甜甜一笑：“夫人，奴婢为这个家着想是理所应当的，不求回报。”
　　她面上笑容依然甜美，后背却积了一层冷汗，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对邱姚氏来说，只会被一脚踢开。

　　白雪合上门，有些腿软的退了一步，被门旁守着的嬷嬷一把扶住了。
　　她脸色苍白，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谢谢嬷嬷，我跪久了，伤势又未痊愈，所以有些腿软。”

　　嬷嬷搀着白雪往她的房间走去，苦口婆心的教育道：“我早和你说了，做人做事都必须小心翼翼，你偏不听。朝露那孩子心思又重，你早前非要死心塌地的追着他跑，现在又怎么样？一出什么事，他第一个供出来的就是你。”

　　白雪吐了口气，紧紧攥着裙子的手指有些发白：“嬷嬷，我总算是明白了，想要不被人欺负，只有奋力往上爬才行。这世道，靠得住的只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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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奴才打算今儿个去一趟秀坊。小姐可愿意跟着一起？”
　　齐浣在邱佳垚房间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可惜无人应答。
　　“小姐……小姐……”再喊了两声，依旧还是没什么反应。

　　齐浣干脆把门直接推开，只见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都没人叠过。但是桌上趴着一个小人儿，见了光，邱佳垚的眼睛半眯着，翻个身侧过脑袋去接着呼呼大睡。她的肉胳膊下面，压着一本浸了口水的书本。
　　齐浣看了两行没被口水晕染开的字，这可不正是《论语》嘛。对邱佳垚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催眠读物。看这家伙在纸上的描画像是鬼画符似的，就知道她绝对是遇上不懂的了，但是宁死她也不会愿意向齐浣询问的。

　　“可要把小姐叫醒？”翠心在一旁问道，可是看表情，她是一万个不忍心将邱佳垚叫醒的，“昨夜灯亮了半宿，奴才进来换蜡烛，才看见小姐趴着睡了。明明已经将她抱回去睡了，今早居然又在这儿坐着了。”

　　齐浣点点头：“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她俯下身，一手托着邱佳垚的脑袋，另一手环住她的腿弯，将她横抱在怀里。

　　邱佳垚迷迷瞪瞪睁了眼，极小声的唤了句：“齐管家？”

　　“早安，小姐。”齐浣压低了声音，温柔道，“看在小姐认真学习的份上，今日就不逼迫小姐跟着奴才到处奔波了。”

　　邱佳垚还是不服，小孩子的奇怪自尊心使然，让她不肯承认自己听了齐浣的话去做事：“哼，假好心。本小姐才没有读书，那本书是拿来当枕头压着的。”

　　齐浣轻笑：“小姐终于也喜欢伴着书香入睡的感觉了？但是这脸压得肉都陷进去一块，小姐不嫌硌得慌吗？”

　　邱佳垚的额头上明晃晃一条红印子，摆明了是被书脊磕出来的。
　　她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印记，叹道：“怪不得我额头上烧得慌呢，原来是要开天眼了。”

　　齐浣一时有些无语。
　　她毕竟是扎过几年马步的，所以此时抱着胖佳垚也没有什么手抖的迹象，将她平稳的放在床上。
　　翠心扯过被子来，给邱佳垚仔细盖上了，轻轻拍拍被子：“小姐，睡吧，稍晚些起没什么的，别累坏了身子。”

　　齐浣也跟着戏谑了一句：“睡吧大仙，你在人间的肉身，我会帮你守着的。”

　　邱佳垚半梦半醒：“那就麻烦你了，哮天犬。”

　　早餐时候，很奇怪的是，邱姚氏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相反还脸上带着笑容，一改往日小心眼的作风，贴心的照料着邱逸林。
　　邱逸林自个儿还觉得浑身不对劲呢，他娘子上一回这么对他还是他考上秀才的时候。

　　邱温也闭上了嘴，难得安静地吃了一回饭，估计是从下人那儿听说了齐浣和县太爷的关系，秉着“民不与官斗”的理念，不敢再随便叫嚣，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邱家产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只是在构思另外一种能够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好让齐浣的“好大哥”找不到他的把柄而已。

　　齐浣招呼来站在一边的一个下人，低声问道：“夫人呢？怎么不出来吃早饭？”

　　下人回道：“回管家，夫人早就起了，喝了厨房煮的粥，现在正在佛堂冥想呢。”

　　邱夫人早前并不信佛，但是自从邱坤去世之后，她每日心中忧虑，想要帮齐浣、帮自己的女儿，但却无从下手。她在嫁给邱坤之前，只是普通商户人家的女儿，家里欠了邱坤银钱又还不上。哪知道邱坤上门时候，一见林俞芳就跟着了魔似的，告诉他们还不上钱也行，若是他们交出女儿，不仅不欠钱了还能赚上一大笔。她父母实在周转不开，这才含泪把女儿给了邱坤的。

　　嫁过来之前林俞芳心中也全是怨怼，她没那么大度，在如花似的年纪葬送自己尚未萌芽的爱情来保全家人，保全几乎从来都没吃过苦的弟弟、妹妹。而且邱坤几乎比她大了十岁，容貌平平，再有钱也掩不住浑身一股子铜臭味——这就是她当时对邱坤的全部印象。刚嫁过去时，她也不是没冷落过邱坤，曾经她对邱坤那可是拒之千里、连袖子都不让他摸的。

　　后来她才发觉邱坤虽然其貌不扬，但心地善良；表面斤斤计较，对她却从没吝啬过。这才逐渐转变观念，生下了邱佳垚，但她早年身子虚心头又堆积了愁绪，所以后来小产了一次之后就被大夫断言再不能生养了。邱坤又执着地不愿意另娶，邱家没有可以当家的男儿，现在才会落得这么尴尬的境地。

　　此时邱夫人正静心打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焚香味道，让人闻了就觉得纠结的心都放松了不少。她努力排空自己的脑袋，不去想现实中的事情，只希望自己越诚心，佛祖越能听见信女的祷告。可是她实在太过认真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正静悄悄的接近她。

　　邱夫人头也没回，手里还是拨弄着佛珠：“是王嬷嬷吗？我不是吩咐过在我静坐的时候不允许进来的吗？”
　　身后并没有人回答她，邱夫人蹙眉正想回头。

　　突然她的身后探出一只手，在她的脖颈上重重敲了一下。于是邱夫人身子一震，眼皮一翻没反应过来就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