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菇爬上墙》蜡像馆

5、第五章 一根鱼刺

　　杜警官吃饱喝足，一句话差点噎死何芊：“你休息一下，晚上继续陪审。”

　　“我是铁打的吗？你看我这熊猫眼，再看鼻头这里啊，毛孔是不是粗很多，黑头是不是也明显了很多？这都是被你们害的。要知道十一点至两点是美容觉，你不让我睡也就算了，还拿一屋子的二手烟熏我。我要是只蚊子，早就哽屁了咯。”

　　他推了推烟缸，饶有趣味地看过来：“有吗，我看不出来。翻过来说这是你的问题，案子一天没有结，你就只能当蚊子。”

　　鲜菇以头撞桌子：“你发发善心拿灭蚊灯灭了我吧。”

　　杜警官向服务员小姐抛去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买单吧。”

　　鲜菇的肚子突然打起鼓来，先是左边咕噜咕噜，然后一下子尖锐地痛，这种感觉马上又转移到右边在右边盘旋了一会儿，马上就急转直下。坏了坏了，吃坏肚子的预兆！

　　鲜菇捂着肚子说：“去厕所！海胆吃多了。”

　　杜诚把现金交给服务员并向她出示警官证：“小姐我再麻烦你一下，请陪这位小姐去厕所。务必麻烦你要陪着她，直到她出来。”

　　服务员小姐警匪片一定没少看，很明白地点头：“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鲜菇现在是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的可怜人吗？算了算了，谁让她这招用太多，狼来了狼来了喊多了也没人信了。

　　服务员小姐是个聪明人，别看人家年纪不大，侦破经验还不少，她没有捏着鼻子蹲在茅房门口。她很聪明地站得老远跟何芊攀谈，过一会儿问一句话，过一会儿再问一下。鲜菇肚子疼，大号的时候是要憋足劲的，这下好，嘴一松气岔了。上厕所的时间足有十五分钟。

　　等何芊从厕所出来，小脸儿煞白。她苦恼地看着杜诚拿衣服和车钥匙站起身，拉拉他的短袖吐出一句肺腑之言：“我觉得，我等下还会饿的。”

　　他还是半死不活地回答：“这你怪谁，我那里只有泡面无限量供应。”

　　世界真得很小，他们往外走，有人推门往里。

　　小归归眼尖：“这不是坏警察和老巫婆吗？”

　　何芊到处看，哪里有坏警察和老巫婆。

　　归归她妈忙制止孩子：“别胡说！快问警察叔叔和姐姐好。”

　　拉肚子拉得脑子短路的鲜菇，这才悲惨地发现，他们就是孩子嘴里的坏警察和老巫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她是姐姐杜诚是叔叔。

　　“姐姐好，叔叔好。”归归不情愿地问好，然后向鲜菇做鬼脸。

　　鲜菇喜笑颜开地敷衍：“好好好。”绕到他们的身后亲昵地拉住夏唯唐的胳膊暧昧地问：“明天学校演话剧，你去不去看？”

　　夏同学思维短路:“吖——”

　　“下午一点哦。”鲜菇洒脱地挥手，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杜诚跟上来讥讽她：“看来我对你太仁慈了，留给你的时间太多。”

　　鲜菇难以置信地张大嘴：“警察同志，您没有权利剥夺我的人身自由好不好。心理学上有一个比喻，有些人能游过英吉利海峡，有些人只能在离岸不远处痛苦地随波逐流。你需要通过工作来体现你的个人成就，可我是什么呢，我是个学生呀，我现在不享受生活是要天打雷劈的呦！”

　　杜警官不满地摇头。

　　鲜菇知道讨论这些个歪理，她永远可以站在他前头。不过这有什么用，她今天晚上还是不能睡，苍天啦。想到审讯室里面那一张张脸孔鲜菇就头痛，为啥要非要问那么清楚，讨厌。

　　清晨回到寝室，何芊几乎是闭着眼在走路，眼皮上那几根毛都那么沉，压得鲜菇看不清道，推开门的时候已经半昏迷状态。苏苏居然抱着半只西瓜用笔记本电脑仅存的电量看Sex and City。这位姐姐恐怕也一晚上没有睡，何芊省了打招呼的气力，直接蹬掉凉鞋歪到床上。

　　苏苏看的这一集里，四个女孩子坐在咖啡厅里讨论73年的电影《往日情怀》：

　　Ladies, I am having an epiphany.
　　*女士们，我突然顿悟了

　　The world is made of two types of women:
　　*世界上有两种女孩

　　The “simple” girls and the “Katie” girls.
　　*简单的女孩以及凯蒂式的女孩

　　I’m a “Katie” girl and where are our drinks?
　　*而我就是凯蒂式的女孩——噢我们的饮料呢？

　　I always cry at the last scene in that movie…when she sees him with his new wife the simple girl.
　　*电影的最后一场，凯蒂看见男主角与他的新婚妻子那个简单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一直在哭。

　　And she reaches up and smoothes his hair away. She says to him: ”Your girl is lovely, Hubbell.”
　　*凯蒂抚过男主的头发, 对他说：“你的女孩十分可爱，Hubbell.”

　　放到这里的时候，苏苏放下挖得只剩瓜皮的西瓜，抱着床上的象鼻子纸巾桶抽泣。

　　Then the music comes in.
　　然后音乐响起~

　　再然后鲜菇就不知道了，呃——其实她是知道情节的，只是此刻不知道了，她实在是太想念周公了，翻了一个身，迫不及待地呼着。

　　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苏苏委靡不振地靠在对面的铺上，这姐姐成神仙了。鲜菇马上嗅出异样，懒懒地伸展着四肢，打着哈欠问她：“呦苏苏，你失恋了？”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苏苏要是有男朋友公鸡会下蛋母猪会上树。

　　苏苏抹一把鼻涕说：“你那个姓杜的警察其实长得也挺帅的，你要不要，不要的话肥水不外流，介绍给我。”

　　“你中邪了？这都叫帅？”鲜菇把所有用在美男子身上的词汇统统套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适合杜诚的。实在是不堪忍受脑海中的恶心画面，何芊强迫自己放弃归类的念头。

　　“《大时代》中刘青云不是说吗？比白马王子差多少，只是黑了一点。”苏姑娘两眼含春地望着何芊。

　　“等下等下，你受了什么刺激。昨天周六，晚上学校有傻了吧唧的舞会。。。”鲜菇手托下巴客串福尔摩斯。

　　苏苏用白白的胳膊遮住自己的脸：“老大别说了。。”

　　何芊要是改得了幸灾乐祸，男人就能怀孕奶孩子：“舞会上受打击了？我想想你之前看了什么，Simple girl和Katie girl，就是说你自认为你是Katie式的女孩子，独立自信生活丰富，然后某个直发的“简单女孩”抢了你的男主角，呃——不可能啊，谁那么品位差？”

　　苏苏强辩：“就是嘛，我也觉得他品位差。”

　　鲜菇笑得很不厚道：“他的确是品位不高。”

　　苏苏这就算打开话匣子，关于她的Hubbell。昨天舞会的时候，苏苏好容易看到一个男生顺眼一点，貌似是金融专业的人。咱这位苏美人期望自己如灰姑娘般被王子相中，替自己捡起水晶鞋。结果那小子不识抬举，去捧别人的臭脚，跟电影系里某个长得不咋地的女生勾搭上了。于是苏姑娘就非常伤感，整晚上唉声叹气。

　　何芊捂着胃：“我怎么觉得人家才是Katie girl，然后你分明是个花痴girl嘛——哦，饿死了，陪我去吃早饭。”

　　这个早饭，其实比午饭早了那么一点点。出来之前鲜菇还洗了一个澡，换了一条都是向日葵的黄白裙子。苏苏比何芊的黑眼圈还大，两只熊猫打打闹闹往三食堂去。

　　“我跟你说真的呢，你没觉得杜警官帅么。是那种很Man的男人！”苏苏没有死心。

　　何芊再次勾勒杜诚和很Man之间的画面,很Man的男人比如CK内裤的广告模特，鲜菇让脑海中的杜诚□□上身，穿上性感小内内。啊——好恶！幸好她还没有吃东西，否则非吐掉不可。

　　“没有发现。”何芊失望地摇头。

　　“既然你不欣赏，不如介绍给我好了。”苏苏似乎也不希望何芊欣赏。

　　鲜菇大方地拍着苏苏的肩膀：“这好说，只要你不怕再当一次Katie，我替你向他表白。”

　　苏苏的表白还在酝酿之中，却有人抢先来了个表白。

　　“呦，妹妹们长得挺靓的，请你们喝奶茶怎么样？”体育系的无赖一贯是如此，在学校里乱搭，保不准哪个绿豆对上王八眼了，说不定还能有些收成。

　　何芊跟苏苏按照惯例无视他往前走，小样的居然敢拦路。鲜菇酝酿了一下，在这里破口国骂是不是有损形象？苏苏连酝酿都不必，标点符号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会儿排成N字形一会儿排成C字形，撒豆般攻击过去。骂得鲜菇在一边大喊过瘾，至于那小子，先开始还敢还嘴，直到苏苏拿出杀手锏，如意金箍棒骂法，他才抱头鼠窜。呃，这种攻击别人生殖器长短的骂法杀伤力实在太大，引来路上许多同学侧目。

　　鲜菇忍不住教育苏苏：“对付那小子还用这么出力？你看你吓坏了花花草草。。”这话才说到一半，鲜菇听边上有人一直在清嗓子。眼神飘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夏同学扶着一棵小树干呕，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小袋熟食熏鱼。

　　“我说吧，你真的吓坏了花花草草。”何芊向苏苏无奈地摊手。跑过去替夏唯唐顺气：“怎么啦？”从她的嘴里发出虚假的关切声。“一没留神叫鱼刺卡住了。。。”他很丢脸地小声回答。何芊责怪地唉了一声，而后用眼神埋怨苏苏。苏同学见形势不妙，找了一个很说不过去的借口就逃之夭夭。

　　夏唯唐憋得脸通红，那根刺真的很顽强，怎么都咽不下去。鲜菇出主意：“宿舍楼门房里有醋的，说不定喝了就管用。”鲜菇一把拉着他就走，夏唯唐似乎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再说了，鲜菇表露出来的神情那么坚定夏同学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怀疑就是对她的侮辱。

　　门房的伯伯很热心，给了一瓶子没开封的醋，鲜菇用指甲抠掉了盖头周围的塑料红纸，然后整瓶都递给他，梁山好汉也没有鲜菇豪迈，满满一瓶就这么送了过去：“喏！喝！”

　　夏唯唐皱着眉头喝下去一小口就又干呕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现在不光是喉咙，连胃都不舒服了。小白脸就是身子弱，何芊在心里鄙视了一下。

　　“那没有办法了，只能去医院。”鲜菇给出了最后通牒：“鱼刺卡喉咙可大可小，上一次晚报说，一个女人叫鱼刺卡住没有及时治疗，结果气管发炎引起并发症，然后人就死了。真的真的不骗你，去医院吧，现在！”

　　“等等，等一下再看看？”夏同学居然有些踌躇。

　　“还等什么？走啦”何芊捏住他的手心就往校门外走。这一次鲜菇没有拉他的胳膊，在肢体接触上来讲，胳膊比手安全，拉手就表示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夏同学似乎有些别扭，不过鲜菇一脸坦诚，现在谁会去怀疑比雷锋叔叔还热心的何鲜菇呢。步行五分钟就有一个地段医院，今天是星期天，只能挂急诊，挂号的老阿姨板着脸问：“什么问题？”

　　夏同学依旧小声地说：“鱼刺卡住了，咳。。”

　　老阿姨面无表情地开票：“挂号十块钱。”

　　然后夏唯唐就乖乖地给了十块。

　　老阿姨将他的名字输入电脑，头也没抬说了一句：“住院部十一楼。”

　　鲜菇挂着灿烂的笑容陪着夏唯唐去住院部十一楼耳鼻咽喉科找医生。住院部离门诊部隔着一条马路，楼已经很旧了，挂满了爬山虎。特别是那个老式电梯嘎吱嘎吱响，进电梯的时候还遇到一个一只耳带大口罩看不清脸的女病人。关门的时候何芊觉得小空间里面阴森森的。

　　好容易盼到十一楼，护士台却没有人。鲜菇像游魂一样窜来窜去才找来一个懒洋洋的护士大妈。护士大妈拿起电话叫医生：“有急诊。”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挺帅的三十多岁的医生哥哥，拖着拖鞋，穿着白大褂打开了一间诊室的门。

　　这里的器材很简单，就是一个口腔专用的圆形灯具，还有一些小镊子和棉花什么的。

　　医生不客气地让夏唯唐伸出舌头，用压舌板压了下去然后拿了一块棉花抓住舌头，并且告诉夏同学：“自己抓住！”可怜的夏同学自己伸手用棉花抓住自己的舌头，用力往外压。

　　医生手起钳子落，几秒钟就把那根明晃晃很长的鱼刺给勾了出来。

　　夏唯唐放开棉花又呕了几声，这就算完事。

　　医生掏出笔很愉快地在某些小纸条上咔嚓咔嚓写字。

　　然后把片片纸给夏唯唐：“去门诊付钱，然后把回执交给我们这里的护士。”

　　“什么？”鲜菇瞪眼，那就是说花钱还不算，还要跑两遍。

　　夏同学一声不吭地走出去。鲜菇要来小片纸，上面写的是口腔取异物二十元，材料费五元。抢钱啦。一根鱼刺三十五块。